夏湘走到池边一处卖花灯的小摊儿旁,挑了几个精致的小红灯笼,又选了些好看的莲花灯,给诸人分了。等结账的时候,卖花灯的老妪却笑着摆手:“大小姐,老太婆认得你,不收你的钱,这几盏灯,权当老太婆送您的就是。”
“那不成,”夏湘连忙吩咐迎春付钱,一边对老妪说道:“……您若真的为我好,就收了银子。不然传出去,都说白玉京的东家仗势欺人,欺负老婆婆,到时,我可没地儿说理去。您快拿着快拿着,你们这些老人家都是小本生意,可不好这么大手大脚的呦。”
老妪被夏湘逗得呵呵直乐,也就顺势收了银子:“都说大小姐是个有意思的,今儿瞧见才知道,还真是。”
大伙儿也都跟着乐。只有赵姨娘和杜广,伸着脖子朝夏姝和戴言的方向望去,忧心忡忡的。
夏湘也好奇,只是心里堵着一口气,硬是没往那边儿看一眼。
赵姨娘却耐不住了,凑到杜广身边儿问:“二爷,那小子谁啊?是您身边儿的小厮……还是哪家的小爷?就是跟姝姐儿说话儿那个……刚我还瞧见您跟姝姐儿聊得开心,怎么这会儿跟那小子聊上了?”
“是大小姐身边的,叫……叫戴言。”杜广看了眼赵姨娘,不大乐意:“你做娘亲的也不管管!”
赵姨娘讪讪没有说话,心想,我若管得了,早让她嫁给你了!
不对,戴言?跟夏湘不清不楚,据说被撞见同睡一张床的小子,不就叫戴言吗?赵姨娘一惊,多少明白了夏姝的心思,一时间额上都见了汗,密密一层,风一吹,凉丝丝的。
姝姐儿也真是糊涂!抢什么不好非要抢这么个野小子?放着杜二爷这好好的良人不要,非要跟夏湘争那么个要啥没啥的穷小子!真是糊涂,糊涂啊!
赵姨娘二话不说,也不怕引人注目了,跌跌撞撞朝戴言和夏姝走去。
而此时,夏姝正探手去撩戴言耳畔垂落的几根头发。
戴言蓦地抓住夏姝的手,盯着夏姝的眼睛,似笑非笑说道:“怎么?二小姐就这般迫不及待让我要了你?”
夏姝没想到戴言这般放肆,可心里却有点儿沾沾自喜。到底是个男人,男人就没有不爱美人的。看来,戴言跟长姐不清不楚,恐怕只是想利用长姐的银子和势力罢了。若夏湘知道这些,会是怎样的表情?
“那……你怎么不给我送帕子?难不成……帕子是被杜二爷抢去的?”夏姝抽回手来,脸上铺了一层红晕,娇美如花。
戴言站直了身子,敛了笑容,一字一字掷地有声:“二小姐还是安分些的好,我戴言可不是什么有耐性的人!”
“呵!你还能吃了我不成?”夏姝蓦地笑了:“怎么就没有耐心了?是馋了还是怎么?就猴急成这样?”说着,又朝戴言靠近两步。
“若二小姐不嫌弃,我戴言就纳了二小姐做姨娘,玩儿两年再休了你!您非要自轻自贱,我戴言可以帮忙!”
戴言话一出口,夏姝的脸就变了。他这话太尖酸刻薄,便是养气的功夫再好,夏姝也受不得这样的羞辱。可她能怎么办?莫说她对戴言真的动了些心思,便是没有半点儿心思,只为了抢夏湘的心上人,也不好在此时此地跟戴言翻脸。不然,若传了出去,自己可就名声扫地了!
她狠狠瞪着戴言,气的说不出话来。
“姝儿,姝儿,老太爷喊你过去放花灯,快来!”赵姨娘听不到戴言和夏姝的话,只想着快点儿把夏姝唤到身边来,省着落人话柄。
夏姝瞥了赵姨娘一眼,朝老太爷匆匆而去,其间经过赵姨娘身边,擦肩而过,看也没看自己的母亲一眼。
戴言目光有些阴鸷,待瞧见水边提着缃裙,正在放灯的夏湘,目光中的阴鸷才渐渐淡去,转而蒙上一层温暖柔软。
赵姨娘追上夏姝,压低了声音急匆匆说道:“你是要气死我还是怎么?放着好好儿的杜二爷你看不着,非得跟个庄上野小子套近乎!你!你是猪油蒙了心还是怎么?”
“嫁谁也比当个姨娘强!”夏姝烦了,冷冷撇下一句。
赵姨娘脚步一滞,夏姝眉头微蹙,却没有停下脚步,径直朝池边去了。
而此时,山脚下的院子外,久不出府的柳姨娘正站在门口轻轻扣着门环。院儿里人大多跟夏湘上山了,只剩老张一个人在暖房外头忙活着。听到叩门声,老张拍拍手上的土,又整了整衣裳,这才跑去开门。
大门拉开的一瞬间,老张眼眶就红了。
柳姨娘盯着老张,眼里尽是怨气:“张伯,我若不来,你这辈子恐怕都不会回府看上我一眼了!只是……你躲在这庄上,我就找不到你了?”
老张有些局促,又有些欢喜。伸手在前襟上抹了抹灰土,将柳姨娘让到院儿里,端来茶点,老张就站在一旁默默望着柳姨娘笑容满面。
“张伯,我知道你心里是向着我的,不然,也不会帮我瞒了这么些年。只是……你怎么对夏湘那丫头这么上心?我这心里……不踏实。”柳姨娘喝了口茶,长长舒了口气,侧头瞧见老张脸上浮现一丝难色。
柳姨娘想了想,又继续说道:“你不是说……这院儿里没人了吗?还顾及什么?”
老张忽然抬起头,开口说话了:“姨奶奶,您回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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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东西在你这……我怎么回去?好不容易寻了个好机会来见你,你就这么把我打发走?那绢布……”
“姨奶奶!”老张满脸苦色:“那绢布我是真烧了,您怎么就不信呢?”
柳姨娘呵呵冷笑了两声:“……那你干嘛不回府,非要跟着夏湘住在这庄上?我……待你不薄吧?”
“姨奶奶,老张心里有愧,想陪在大小姐身边赎罪,这也不行吗?”老张话一出口,心里一疼,望向柳姨娘时眼底又多了几丝难过。自己愧对的,又岂止大小姐一个?只是……有些事说不清罢了。
“有愧?愧对大小姐?”柳姨娘沉着脸,冷冷望向老张:“可你呆在她身边儿,我怎么放心得下?我整日里提心吊胆,生怕出点儿什么岔子,真是吃不好睡不好……”
“姨奶奶还有什么不满意?”老张眉头越皱越紧:“难不成,只有老张舍了这条命,姨奶奶才能安心?”
柳姨娘手一抖,脱口道:“不是……”随后定了定神,说道:“若真是想要你的命,还能等这么多年不动手?张伯,我晓得你是站在我这边的,何必呆在这庄上……让我心里难安呢?”
老张重重叹了口气:“姨奶奶,该放下的时候就放下,毕竟过去这么些年了。我……我也早就忘了那些事,您又何苦来找我?大小姐是个可怜的,对我又格外宽厚。能得这样的体面,老张这辈子也就知足了。您就让我呆在这庄上……继续……继续做个哑巴罢。”
“不行!”柳姨娘蓦地站起来,直勾勾瞪着老张:“你跟那丫头日渐亲厚,谁知道你会不会哪天脑子一热,将事情说出去?”
老张没有说话,默默看着柳姨娘,心里泛着苦水。
“村头儿有口井,姨奶奶若实在不放心,老张就跳下去!”老张红着眼圈却笑了。
夜风拂去白日里的燥热,平添一丝凉爽。柳姨娘望了眼天边的星子,心里不大舒服:“那……张伯,你要记着自己的话。若哪日……你不愿做哑巴了,我一定将你……接回府去。”
说完,柳姨娘转身朝门外走去。
老张上前一步:“姨奶奶……”
柳姨娘回头,老张讷讷道:“天儿都黑了,晚上在山庄上住罢。赶夜路恐怕要下半夜才能到京都呢。”
“您还知道惦记我?原以为您心里只有大小姐了,您的主子也只有大小姐一个了。”柳姨娘摆摆手:“我本就是个常走夜路的人,怕什么?”
老张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院子里望着柳姨娘扶着丫鬟的手上了马车。
马车的轱辘碾过门口的碎石子,发出磨牙的声响。低低垂下的柳条拂过马车车篷,在夜风里轻轻晃荡。老张揉揉濡湿的眼角,眉眼间似乎又苍老了几分。
戌末,夏湘一行人都累了,正打算打道回府,回住处歇息。就见大管家气喘吁吁跑了来,找到赵姨娘。
原是夏安整个府上寻不到人,发了脾气。
大管家这一路上左顾右盼,两个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他早听闻夏湘在庄上折腾出个山庄来,声名鹊起,却从未当回事儿,只当夏湘在山上建了个小园子,种种花儿,养养鱼。他怎么也没想到,夏湘的山庄竟这么像样儿。
曲觞流水、竹林雅居、市井间的热闹、山水间的清幽……真是应有尽有,让人目不暇接。也难怪京都贵人们都愿意跑来这山庄避暑,这还真是个好地方儿!
再见到夏湘的时候,大管家就有点儿怯了。当初,不管是在府上还是来庄上传话儿,他可没少得罪夏湘。如今,夏湘混的风生水起,莫说自己一个管家,就是赵姨娘恐怕也要礼让三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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