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湘横了戴言一眼:“李公子,湘儿懒得绕弯子,便开门见山与您直说了罢。后山的园子您可曾看过?”
大皇子点头:“虽只建成个大概,却胜在心思巧妙,天时地利。”
“是了,”夏湘眉眼间流露喜色:“原本将生活馆搬来庄上,便打了主意在山上建个避暑山庄,取名白玉京。山上有清凉山泉,草木成荫,到时稍加修整,添些花卉果园……”
“自然极好。”大皇子眼睛越发明亮了:“若能如此,也真可称得上蓬莱仙山了。只是……”他顿了顿,继续道:“这工程颇大,耗资不菲,不知东家这大手笔是为了什么?想来不会只是为了享乐罢?”
夏湘点头:“自然不为享乐,将来这庄子是要往外租的。”
“租?”大皇子和戴言都有些好奇。
“从京都到庄上,少说要半日的功夫,京都里的贵人们常抱怨,怨我这馆子怎么不开在京都,也省了这一次次的舟车劳顿。我自有我的打算,才选在了庄上。一来,庄上地广人稀,不若京都寸土寸金。二来,守着山泉,做菜用水也方便些。三来,开得馆子多了,我如何都忙不过来。最后,则因着起初的打算,想在这山上建个庄子。”夏湘一口气说了许多,喝了口茶水。
大皇子拳落掌心:“你的意思是……”
夏湘不等他开口,便继续道:“吃、喝、住宿、游玩、赏景、避暑……总之这山头儿,这片田都是我夏湘的,想来住,得花银子罢?想钓鱼,得花银子罢?想品美味,想游玩,都得花些银子罢?将来在山上建些铺子,铺子租给商人们。只要来咱们白玉京的贵客多,那铺子就不愁没人赁……”
“你哪来这么多银子?”大皇子蓦地站起身:“便是香露和生活馆的进账,也不够你折腾这样大一个买卖!”
夏湘摇摇头:“咱们慢慢经营,不用一口吃个胖子。再者,明年开春儿,我会有一大笔进账,同时租铺子的钱,前期客人住宿游玩的银子,也可以用来后期建设。您看,哪儿有纰漏?”
“生活馆的食客还不够多,只怕建成了山庄也是空荡荡……”
“这个无妨,白玉京里自然要有更有趣的东西,更舒适的东西吸引食客,不单单是美食,还有歌舞,有清潭,可以垂钓,可以赏景,可以游湖,可以沐浴……”夏湘笑意淡然:“到时,若做的好了,宫里人赏脸前来捧个场,只怕这白玉京会如日中天,财源滚滚!”
“宫里人?”大皇子蹙起了眉头,心说夏湘果然还是知晓了他的身份。
“我也不妨跟您直说了,虽不知您到底是哪个府上的爷,可看您跟宁王世子称兄道弟,交情匪浅,便知您不是普通人,不是哪个高门大户的贵人,便是……宫里人。”夏湘忽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笑道:“您若如实相告,又当真是宫里人,夏湘这就跪下来磕头,诚惶诚恐啊。”
大皇子哈哈大笑,很久没有笑的这样畅快了,一把拉住戴言,笑道:“这一张嘴,真是要了人的命。”
不想,戴言也连忙站了起来,做出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戴言也少不得诚惶诚恐,跪下磕头。”
大皇子笑骂道:“你们两个,还是算了罢。早干嘛来着?这会儿装模作样有什么意思?都坐下,坐下!”
夏湘和戴言相视一笑,各自坐回座位。
“我确是宫里人,可你们不必把我当作宫里人。”大皇子望着夏湘继续问道:“关于那白玉京,你继续说。”
“是,”夏湘眉眼间恭敬了不少:“夏湘今日约见李公子,只为问上一句,不知李公子是否愿意做这个二东家。”
“二东家?”大皇子乐了:“白玉京的二东家?”
夏湘摇摇头:“生活馆、白玉京,我夏湘所有产业的二东家。不需您出银子,也不需您劳心劳力,只要做这个二东家,坐着数钱就好。”
“只怕,我力不从心,不能护得这产业周全。”大皇子自然清楚夏湘打的什么主意,心里有些担忧。皇子经商,若被宫里知道了,只怕圣颜大不悦啊!
夏湘抿嘴一笑:“若您府上知道了,大可找个借口哄哄您府上的老人家。这买卖未尝不能变成了一番孝心。”
买卖变成孝心?大皇子盯着茶水想了片刻,心中豁然开朗。若宫里问起,便说相中了这白玉京,想好好修整修整,将来夏日暑热难耐时,供父皇母后母妃们避暑休养。这才入了股,做了二东家。想来,父皇只会欣慰,不会恼怒罢?
将来,这白玉京若真的入了父皇的眼,只怕对自己,对母妃,也是大有好处。
大皇子的生母赵美人,身份低微,不得宠。即便早早生了儿子,却因着与皇帝感情不和,受尽冷落。大皇子性子疏朗宽厚,却也处处谨慎,小心翼翼,不得不为日后多做打算。如今,若成了白玉京的二东家,一来可以充实钱财,二来可以暗暗发展势力。再者,若得了机会,还可以借此亲近亲近父皇。
“东家瞧得起我,我便做了这二东家!”大皇子不由望向戴言,目光意味深长。心中寻思着,想来当初与戴言的相遇,当初巴叶落在自己肩膀上,或许就是夏湘和戴言事先安排好的。不然,被熬出来的巴叶怎么会忽然野性难驯,忽然扑到自己肩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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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言弯起嘴角,不置可否。
夏湘悬着的心放下一半,继续道:“那咱们商量商量……这股份……”
“东家觉得,分我几层合适?”大皇子不是贪婪之人,却也希望这份产业能保证他所需的银钱。
夏湘抿嘴一笑,忽然转头望向戴言,问道:“戴言,你怎么看?”
戴言心里一阵好笑,夏湘真会难为人,这绝对是个费力不讨好的活儿。搞不好就两边儿都得罪,他眼睛一眯,笑了。
“依我看,你俩每人一层股份,其余八层都归我才好。”戴言露出个死不要脸的笑容,笑眯眯地望着夏湘。
夏湘白了他一眼,转而对大皇子说道:“你一我九,如何?”
大皇子一口茶没喝好,喷了出来。戴言看着大皇子的狼狈样儿,忍不住笑了起来。夏湘有点儿尴尬,连忙吩咐采莲递过帕子给大皇子擦了擦前襟。
“我一你九?东家真是……真是慷慨。”大皇子促狭地望着夏湘,又喝了口茶,顺了顺气。
夏湘有些尴尬,微微一笑:“买卖不就讲究个讨价还价嘛,我只提了个茬儿,又没拍板儿。您若觉得不合适,我再稍稍让些利不就成了?”
稍稍让些?大皇子顿时敛去笑意,眉目端凝,毫不含糊地开口道:“东家四层,我六层。”
夏湘的脸色顿时就阴沉了下来,比之窗外的乌云滚滚也毫不逊色。戴言瞧着二人的样子,心里一阵唏嘘,幸好方才没有掺合进来,否则,肯定左右不是人。
“事实上……您也不是我唯一的选择。”夏湘蓦地绽放个笑容,笑容极美,戴言和大皇子微微一愣。
片刻后,大皇子回过心神,笑道:“东家若还有更合适的人选,何必来找我?”
夏湘蹙眉,懒得打太极,眉眼间多了一丝凌厉:“既然如此,李公子喝了茶,便移步生活馆罢。碧巧,给李公子取把伞来。”
大皇子蓦地站起身来,脱口道:“怎么?轮到我就不许讨价还价了?这是什么道理?”
这四六分,可不比她的一九分来的过分,自己还没跳脚,这丫头怎么反倒先怒了?还冷言冷语急着送客?
夏湘瞧着大皇子惶急的样子,心里一阵好笑,从身边的泥金小碟里取了个荔枝笑道:“我七你三。没得商量!”说着,剥了荔枝送到嘴里,往旁里的青瓷碟里吐了个小小的荔枝核。那模样,瞧着相当悠闲。
“一言为定!”大皇子揉了揉额角,心里一阵烦闷,转头望向戴言,却发现那厮笑的无比惬意,心中一阵火气:“明儿陪我捉只鹰,我要熬鹰!”
戴言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说道:“明儿?明儿我得陪东家去上香,没空儿。咱们还是改日再约吧。”
大皇子郁卒。
是夜,雨声哗然。
乳娘坐在灯下纳鞋底,夏湘劝道:“乳娘,黑灯瞎火的,您也不怕累着眼睛。歇歇罢,明儿咱们还要去寺里上香呢。”
京都郊外有座慈恩寺,斗拱飞檐,香火鼎盛,往来香客不断,据说十分灵验。
如今夏湘的生意愈做愈***娘便惦记着去趟慈恩寺,一来求财,二来求平安。乳娘一再敦促,夏湘便也动了心。整日闷在庄子上,也想出去走动走动,去瞧瞧京都繁华,看看古刹风光。
乳娘将手上活计放下,笑道:“大小姐说的是,不做了。”说着,便跑去准备翌日行程所需事物了。
夏湘就笑道:“您可真是个闲不住的。”
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夏湘便被乳娘唤了起来。她揉揉眼睛,迷迷糊糊跟着乳娘坐到妆奁前,乳娘点了灯,撩起镜袱,替夏湘梳妆。
“上个香,用得着这样郑重?总归是要带着帷帽遮着脸,简单拾掇拾掇便罢了。”夏湘打了个哈欠,结果打到一半,便呲牙咧嘴:“哎呀,疼疼……”
乳娘低头一瞧,梳子卡在夏湘头发里出不来了,不由笑的讪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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