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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44章 生与死
    庄珂逞英雄的代价,是高显下旨,将四散各地的庄家男人全部处斩。

    至于钟山,高显给了他一个活命的机会,“去问问你弟弟,到底谁是幕后主谋,他若肯说实话,你尚且有一线生机。他若不肯说,你们兄弟俩就一起下到黄泉,去见了庄先生再告朕的状吧。”

    没有半分遮掩,钟山把皇上的意思明明白白的告诉了庄珂。然后一言不发,静默着等待他的决定。

    “狗皇帝,他,他竟敢如此威胁我?”庄珂此时才生出一丝悔意。

    皇权大过天。

    在这人世间,只要庄家后人还有名案在册,只要庄家后人还在大梁朝,他们的生死就全捏在高显手上。这不是玩笑,也不可能有什么侥幸。

    钟山看着同样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弟弟,有怜悯,也有份无奈的悲凉,“皇上眼下还只是下旨,处死当年抄家目录上的那一批人,并没有牵连到他们的子女。如果你再负隅顽抗,皇上说不定就要斩草除根,诛灭九族了。那时你到了黄泉之下,要怎样跟庄家的列祖列宗交待。”

    庄珂闭了闭眼,终于张口了,“是……”

    忽地,牢房中的灯突然被打灭了。

    风声闪过,等到狱卒们厉声吼着,“什么人?”再度把灯点亮时,庄珂已经死了。

    一剑封喉。

    但在场所有狱卒的刀都是干干净净的,便是把监牢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发现多出的凶器。

    事情迅速上报到皇上跟前,高显没有震怒,也没有大发雷霆,而是颇为玩味冷笑两声,命人把钟山提到了跟前。

    “你弟弟虽然死了,可朕依然能让你活下去。”

    “请陛下吩咐。”钟山不是蠢人,知道这是要用到他了。可为了家族还活着的人,就是刀山火海,他也要去闯。

    高显把当时作为证物的银簪抛到了他的跟前,“查出幕后主谋,朕可饶你不死。”

    这根银簪,虽然拿来栽赃了苏澄,但也给高显指明了方向。

    指使庄珂刺杀自己的人,一定跟当年那拨在定州追杀他的人有关联!很有可能是草原上的什么人,当然,也跟宫中有所牵连。否则不可能有这么大的本事,一而再的在他眼皮子底下都能搞出事来。

    此人不除,实在是让他寝食难安。

    钟山根本没有别的选择,拿起那支银簪,他只有一个请求,“皇上,如果小人幸不辱命,查出了幕后真凶,皇上是否能准许小人回家?”

    庄家?高显眼光探询。

    钟山伏地拜道,“我欠苏先生的,我要还他。”

    高显点了点头,命人带他下去了。

    是夜,监狱里发生了一场不大不小的火灾,死了一些犯人,这其中就包括钟山。

    念福听说后,很是难受了一把,亲自带了人去收尸,却只得到一具焦黑得完全看不清面貌的尸体。

    因他是带罪之身,也不好明目张胆的给他做法事,只能让丫鬟们多烧些纸钱经文,准备套干净的衣裳装殓下葬,算是尽到主仆一场的情份。

    可柳儿收尸回来,却红着眼睛拿出自己的银首饰悄悄问她,“郡主,我能跟您换一点金子么?不要多,顶小的金锭就好了。我听老人们说,下葬时要有些这样东西镇着,下到黄泉才不被小鬼们小看,兴许钟管家还能投个好胎。”

    念福原想说,那就索性拿个大锭的金子去,看有什么讲究,也好多给钟山准备几样。可柳儿怕她不答应,又道,“我原先觉得银子也是可以的,可银子那东西太不经烧了,想来还是真金才不怕火炼,是以才来求郡主的。”

    念福微怔,“什么银子?”

    柳儿低着头,语带哽咽,“上回,钟管家帮了我,我送了他两双鞋,他后来又送了我块新衣料,我便绣了只荷包给他,用了对小银瓶串口,可方才收殓时,怎么也找不到,想来是烧化了吧。”

    念福脸色一顿,瞧柳儿这神色,她和钟山似乎已经有些感情的萌芽。如今生生的被掐断,想来必是伤心的。

    可不对呀!真金不怕火炼,纯银也是不怕的。顶多烧黑些,但绝不至于烧没了影。

    她忙问道,“你可看仔细了,那尸首身上确实没有那对小银瓶?”

    柳儿吃了一惊,“郡主您怎么这么问?难道……”

    念福心念一转,要是钟山真的没死,那他的存在一定是极隐密之事。也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回来,还是不要给人无谓的希望了。

    于是便道,“是我一时想岔了,既是荷包,那也很有可能是火起时便落在牢里了。你去我匣子里取两只金元宝,要做什么自己看着办吧。”

    柳儿不疑有他,应下走了,可念福却觉出点不对劲来。

    幕后主谋还没有查出来,庄珂怎么就无缘无故的死了?还那么巧的在牢房里起了火,这其中会不会有皇上的一番安排?

    可这些,不是她能打听的事情。

    念福把这些猜想放在了心里头,陪着蕙娘去了德清公主府。

    一晃韩偲过世都有二十来天了,京城安定下来,他的丧事才得以操办。

    短短数日不见,德清可瘦多了,也显得老成多了。穿一身纯白的重孝,招呼亲朋好友,眉目虽是悲戚,但脊背却强撑着挺得笔直。

    “好孩子,可真是苦了你了。”就算是学了那些宫廷礼仪,可蕙娘还是不大会说应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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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德清听见这样朴素的言语,还有毫不做作的眼泪,心头却是又酸又暖,跟着落下泪来。念福没有劝,有些眼泪该流的就让它流,流出来,人心里才能得安宁。

    半晌,蕙娘收了泪,“瞧我,一见着你,就只知道哭,正经话一句也没说。走,快带我去给你家驸马上柱香。本来王爷也是要来的,可他前些时逃难也大病了一场,这两日身上又有些不好,我便没要他来。不过等过些天,正日子的时候,他说是必要来的。”

    德清忙忙谢过,也问候了几句,带着念福母女来上香。

    灵堂里,一个头发近乎全白的妇人呆呆的坐在那儿,眼都不眨的盯着当中那口棺材,仿佛整个人的精气神都给那口棺材抽去了。其实她才四十出头,可眼下看着却如七老八十,病入膏肓的老人一般。

    德清忍不住又是一阵心酸,上前低声道,“婆婆,平王妃和嘉善郡主来了。”

    哦。韩母木木的拧过脖子,点了点头,说一声谢谢,又转头去看那口棺材。

    念福瞧着难受,不敢多呆,上了香,就挽着德清出来说话了,“你婆婆这样也不是个法子,还是得让人来开解开解才是。”

    德清苦笑,“我何尝不知?已经打发人去接姑姐一家上京来的。可婆婆此生唯有相公一个儿子,她年少守寡,一辈子的指望全都搁在相公身上,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这让她怎么受得了?”

    蕙娘看一眼她的肚子,“你可瞧过大夫?”

    德清明白是问她有没有身孕,黯然摇了摇头。

    蕙娘捧着她的手,怜惜的叹道,“你婆婆再苦,毕竟还曾有过希望,可你这么年纪轻轻,下半辈子要怎么过?”

    这样的大实话,除了身边的老嬷嬷,再无人对她说。德清一阵心酸,忍不住又落下泪来。皇上虽未明言,但德清知道,她这辈子是嫁不了人了。

    她跟韩偲虽然成亲以来颇为和睦,到底只做了短短数日夫妻,又不象沐劭勤和蕙娘,曾经有过患难与共的深情,感情再好也有个限度。如今却要她为了份名节守一辈子,这对任何一个仍当妙龄的女子来说,都实在是太残忍了。

    “别灰心,慢慢来。”蕙娘忽地悄悄在她耳边说,“人心都是肉长的,你还年轻,且等着吧。”

    德清赫然抬头,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她还有希望?

    蕙娘也不跟她许空头支票,只让念福把给她带来的补品拿出来,“留得青山在,不怕淌柴烧。你还年轻呢,好好保重着身子比什么都要紧。至于将来,我们都会放在心上的。”

    有这样一句话,已经胜过无数补品了。

    德清也知道,这事不一定能成。可有人这么真心实意的为她打算,这份情义就弥足珍贵了。

    从前她也和众人一样,觉得蕙娘就是个乡下妇人,啥也不懂,不过是走了狗屎运,才嫁给沐劭勤,做了王妃。可如今看来,这位舅奶奶倒是个真正实心眼的好人。从前自己风光时,不见她来,如今自己落难了,倒是她还象个真正长辈的样子,替她操着心。

    这么一想,德清就从心眼里对蕙娘亲近不少,本想多聊几句知心话,又有客到了。只得先去招呼着,让蕙娘一定要留下用了饭再走。

    既然来了,肯定要把场面给人做足,蕙娘也不慌着回去,就和女儿在这里安心做客。

    不一时,又有一拨女客被请进来了。

    当中除了关耀祖的老娘,其余的念福也不大认得。她知道自己的位份虽尊,但年纪太小,是以很懂事的站在蕙娘身后,对这帮官夫人们都福了一福,执晚辈礼。

    别人尚好,独有一位蓝衣夫人道,“郡主这样客气,我们可受不起,说来贵府就连一个还未入门的妾室都是有品级的,这可不是一般的体面。不过关夫人,你素来是个不喜妾室的,怎么这回自家亲戚要去给人做妾,也不管管?”

    念福心中一沉,这样夹枪带棒,是为的什么?再看蕙娘,到底脸上藏不住心事,有些微微色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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