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滢激动得心都要从胸口蹦出来了!
她就知道自己的隐忍是对的,看,她这不就等来了她的贵人?
“奴婢给太后娘娘请安。”
沐太后愣了好一会儿,才认出她来,“你是陆滢?怎么弄得这样憔悴?”
陆滢真是大变样了,从前保养得白白嫩嫩的皮肤,如今又黑又粗,那些精致的妆容也没画了,临时淡淡抹了点脂粉,反而显得欲盖弥彰。就连声音也没有从前的娇柔,因为劳累而变得粗嘎,要不是她走出来相认,沐太后真以为就一个普通村姑,哪里会想得到她身上?
听太后这么一问,陆滢的眼圈顿时红了,“奴婢做错了事,理应受罚。眼下皇上还肯让奴婢在这里做事,奴婢已经很是感激了。”
沐太后眼神闪闪,终于想起来了。
这个丫头会获罪,好象还是自己的原因吧?她做的鹅掌什么的,最早可是她爱吃的,不过后来这黑锅却是给高绣茹统统背了去。不过沐太后也没落着好,毕竟吃了八十一天的斋。
“行啦,你也别跪着了,过来说说,皇上让你在这里干嘛来了?”
听她这话里有搭救的意思,陆滢心头一喜,强自按捺着急欲绽开的笑容,低眉敛目道,“皇上让奴婢来主持粉丝作坊,前日刚将一批新作的三万斤送回京城。”
“哦,那干得不错啊。”
那绿豆粉丝沐太后也吃过,滑溜溜的很是爽口,虽然她不必拿那个当主粮,却是时不时让人煮一碗来当点心的。
“奴婢不敢居功。不过是做了些改进,提高了三成产量而已。要不是嘉善郡主最早提出想法,又让御膳房做成了,如今也没有奴婢的用武之地。”
这话很是谦虚,却又透着一股浓浓的自矜之意,觑着太后神色,又抓紧时机表忠心道,“如今奴婢只管安心做事,希望有朝一日圣人能原谅奴婢的过错,再让奴婢进宫伺候,奴婢纵死也可以瞑目了。”
沐太后轻笑了笑,也不知是在笑什么,“你有这个心,就是好的。去吧,好好干,别辜负了皇上的期望。”
陆滢听着这话里有松动的意思,大喜过望,又跪下给沐太后行了个大礼,这下退下。
可等她一走,沐太后的脸就放了下来,明显极是不悦。
犯了这样的弥天大错,还好意思到她面前来讨好卖乖?要是她这样容易就被人利用,那可真是枉做这个太后了!
陆滢千算万算,只看到太后跟念福不合,却忘了太后更加护短。
就因为她,害得高绣茹那样灰溜溜的离开了京城,后来听说,似是还掉了一个孩子,这让沐太后如何不怒?更因为她的肆意妄为,连累得自己差一点又被弹赅,这样的人她还留在身边,那才是疯了!
所以沐太后想想,立即召了人来问话。
当得知西山的粉丝作坊已经上了轨道,要不要陆滢完全无所谓之后,沐太后眉尖轻挑,道,“寻个人去跟皇上说,既然陆滢也立了些小小功劳,不如免了她的宫役,令她回家嫁人去吧。她年纪也实在不少了,想来皇上也是宽宏大量之人,断无不允之理。”
她顿了顿,又道,“好歹她也曾在宫中服侍过一场,给她也照着宫女出宫的份例发一份贺礼吧。”
这本是件小事,高显听了自然是无可无不可。而太后打发了这么一个让她看着就添堵的人,心情自然也是不错。
只是陆滢却全然被蒙在鼓里,忽地被召回京城时,她还以为自己回宫有望了,没想到竟是掌管御膳房的一个管事太监来给她发了一匣脂粉,两匹红绢,就收回她的腰牌,要打发她出宫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我做错什么了么?要赶我走?”
宫里多的是捧高踩低之辈,那太监讥讽一笑,“陆三姑娘,这可是天大的恩典,看你年纪大了,让你赶紧嫁人呢。不过机灵点的呢,就千万别嫁在京城,最好远远的寻个人嫁了,省得硌了人的眼。”
那是谁?
会是谁呢?
陆滢一片茫然之际,旁边忽地有宫人快步跑过道,“你还愣着干什么?嘉善郡主回宫了,皇上留她吃饭,说是要几个别致的小菜。赶紧打发了她,来办正事要紧。”
那太监神色顿时一变,“马上就来。”转脸极不耐烦的道,“我说陆三姑娘,你就别在这里拉拉扯扯的了,赶紧走吧。咱们要伺候正经贵人还来不及,谁有空跟你歪缠?清醒点,这京城的天早就变了,别再想着不靠谱的事了。”
那太监本是顺口的话,却被陆滢误解了。
京城的天早就变了,那是念福逼她走的吗?
是啊,她怎么那么蠢呢?做粉丝本就不是多难的活,她改进完了,剩下只要按部就班的生产就够了,她还有什么利用价值?
亏她还想着能有机会翻身,没想到终日打雁,竟是给雁啄了眼!
现在要逼她走是不是?好,她走就是!不过这个京城,她发誓她一定会回来的!
※
等到余三胜带着打听到的内幕匆匆赶到陆家,已是人去楼空了。
陆滢是一个人走的,带着自己所剩不多的钱财和几个还愿意追随她的下人。
走前,她跟母亲陆文氏大吵了一架,陆文氏本想给她说门亲事,从此好好过日子,可没想到陆滢却是悄无声息的走了。把陆方氏气得肝疼,已经病倒在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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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女儿,连她这个当娘的都管不了了,余三胜就更没法子了。只能好言相劝了陆文氏,又嘱咐陆滢的兄嫂留意打听着,往后有什么事记得来找他,也就离开了。
回头去鸿兴楼找了师侄宋思源,让他也留意打听着些,余三胜忽地渭然长叹,“我也不知道……”
后面的话,他到底没有说出口,可宋思源却是明白的。
师叔在怕,怕自己看走眼,怕这个徒弟误入歧途。
可除了重复安慰着那一套,他又能说什么呢?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选的,陆滢要怎样选择她的将来,谁都管不了。
而对此一无察觉的念福,此刻刚在宫中用过一顿颇为丰盛的小宴,准备告辞了。
在这几天里,沐劭勤带着她和全家人,走过京郊大大小小的村庄,收集了一份也许并不全面,却是最真实的纪录让女儿送上了京城。至于要如何决断,就由高显来作决定了。
“皇上,您日理万机也要好好爱惜身子,可不要太过劳累了,要是还有什么想吃的新鲜菜,只管打发人去说一声,只要能种,我们家就种给您吃。”
高显听过不少讨好的话,可这样质朴的还是第一回。含笑亲自把表妹送出御书房,“光有新鲜菜,没有好厨子也是白搭,下回表妹来了,可得让你亲自下厨才行。”
“没问题。”念福拍胸脯下了保证,要回乡下去了。
高显派了几个人侍卫跟着,叮嘱他们务必把郡主平安送到,这才回了御书房。再看看沐劭勤整理,念福手写的那份材料,把掌管户部和司农监的一应大小统统官员叫来了。
“朕且问问你们,眼下这个时节,百姓应该种什么?”
一众官员有些傻眼,皇上这是怎么了?那肯定是原先种什么现在就种什么呗,难道还有什么花头不成?
高显望着他们,失望的摇了摇头。而此时,却有一个站在队伍最后面的青袍小官站了出来。
“微臣以为,这个问题不能一概而论。各处的水土情况不同,今年的时节又与往年不同,若是想要丰产,非得顺应天时不可。”
高显放眼望去,此人官职虽小,但一把花白的胡子却是老长,差不多快六十了,就要到致仕退休的年纪了。如此的不得志,也不知有什么本事,敢出来答话。
“你且上来,先说说如何才能做到顺应天时。”
“是。”
接下来的对话,就象是个农业知识普及。
一众官员就听这小官侃侃而谈,一路从水稻麦子讲到高粱玉米,又从时令小菜讲到套种技巧。甚至连堆肥这种有些倒胃口的话题,也让高显听得津津有味。
最后,高显把话题一收,问,“你叫什么名字?现在做什么?”
这是要升官了吧?旁人都这么想着,只那人却依旧稳稳的道,“小人名叫田常顺,加上前朝,已经历经五朝皇帝,在司农监干了快有四十年了。不过一直都是八品小吏,这还是头一回得见天颜。所以有一句话,微臣今日要是不说出来,只怕到死都合不上眼。”
高显点头,“你说。”
这人能在司农监一呆四十年,肯定有点才能。
田常顺伏跪于地,终于微微露出几分激动之色,“虽历朝历代均设置了司农监,但从来只重视田产赋税征收,甚少有人会因时因地的劝导百姓进行耕种。而种地本就是个靠天吃饭的活,若是再缺少积年的经验和恰当的引导,就极易受灾。是以微臣毕生有个心愿,希望朝廷能在各乡各府各州各县,皆委派专人收集当地好的种植经验,加以推广。若遇天灾,当因地制宜,引导农户进行生产。若是果真能做到如此,不仅是天下百姓能受益,大梁朝也能受益匪浅。”
“说得好!”这番话,恰好暗合了高显的心事,把念福手写的材料往田常顺面前一递,“别说朕不给你这个机会,趁着春播才开始不久,京城周边所有市县应该如何种植,皆听命于你。若是你规划得好,秋后丰收,朕就诏令下去,把你的毕生心意推至天下!”
“臣遵旨!”捧着那份材料,田常顺激动得热泪盈眶。
可这份文书是谁写的?那字迹似是女子,却又没有落款,那会是谁,助他在这偌大年纪,终于有机会完成这毕生的心愿?
(周末愉快,求下粉红,然后,继续吸溜着鼻涕等感冒君退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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