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康的态度很坚决,“这门亲事不成!妹妹你不过是一时气头上才说出那样的话,怎么能就为了这个真的去做妾?”
要说欧阳慕兰没有一点悔意那是假的,可她虽是女孩子,却有一份男孩子般的义气,“可……我们都已经交换信物了,怎能说话不算数?”
“迂腐!”欧阳康指她怒骂,“你个丫头片子还要一诺千金吗?一辈子的终身幸福和一句外人的评价,到底哪个重要?”
他很少发这样大的火,一旦发起火来倒甚有几分气势,欧阳慕兰给骂得不敢吭声。老太太为难道,“那现在可怎么办?”
就算高绣茹降为了郡主,可公主府的余威犹在,如果她拿住他家的把柄,硬要上门提亲,他们家还真没办法回绝。尤其还有欧阳锦在,肯定巴不得把女儿送去做妾。
欧阳康按下怒火想了想,“这事交给我了,我明天就去公主府赔礼道歉。”
这件事一定要速战速决,绝不能给时间让欧阳锦有机会兴风作浪。
“可光是道歉,能有用吗?”老太太有点不安心,“要不我亲自去吧。”
这可绝对不行。欧阳康才舍不得让祖母出去给人低这个头,“祖母不必担心,方才妹妹也说了,她当时说的是‘郡马是个好男人,能给他做妻子是福气’,常国郡主答了好,认真挑起来,难道要常国公主和离么?”
哦,老太太听得一颗心这才安下一半,再看着渐渐长大,能挑起大粱的孙子,心中安慰,“那行,这件事就交你去办了。要说有错,双方都有错。要不是口角起来,怎么会扯出这样的事?好了,慕兰你下去歇着吧,今天发生的事情谁也不许说,等到明天你哥把事情解决就好了,不过你往后的亲事可能要受点影响,这个也是给你的教训。你可记住了?”
欧阳慕兰老实应下,起身给欧阳康又行了大礼,“大哥,对不起,要你费心了。”
欧阳康脸上神色和缓了些,“你既是我妹妹,做哥哥的照顾你也是应该的。只是慕兰,你这性子真要改一改了,喜欢打抱不平是好事,但绝不能伤着自己,你懂吗?”
欧阳慕兰点头记下,再看老太太一眼,忽地下了决心,“那我从今天起,每天抄一篇经书,改改我这坏脾气。”
欧阳康和老太太相视一笑,心中的愁云总算散开了些。
可此刻利仁坊卫府的上方却笼罩着一片浓重的乌云。
等卫宜年赶回家时,家人正神色慌张的要去找他,“郡马,你可算回来了,郡主她小产了!”
什么?
卫宜年原本满肚子的怒气瞬间化为乌有,转而迎接他的是震惊、难以置信,以及一点点令人不敢面对的怀疑。
大步闯进内室,就见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酒味,明显是刚吐过,可就这样,也掩盖不住那股子更加浓重的血腥味。
刚刚请来的大夫在替高绣茹拿过脉后,一声叹息,“这有了孩子怎么还能喝这么多酒呢?还骑那么快的马,这怎么可能保得住?这是头胎吧?若是头胎可得好生保养,要不往后再想要孩子可就不容易了。”
什么都没有问,卫宜年只是僵直的站在那里,看着床上痛苦得纠结成一团的妻子,竟是觉得莫名的悲哀与苍凉。
时间过了多久,他已经不知道了。自己是怎么走出去,又是怎么走进来的,他也不知道了。
那屋子里渐渐淡去的血腥味,彰显着一个小生命的流逝,也似是把他全腔的热情与活力都一点一点的抽走了。
挥手让下人全都下去,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他才轻轻的问,
“你是知道的,对吧?”
那声音沙哑得不象话,完全不象卫宜年自己平时的声音,可他也不在意了。
床上的高绣茹,脸白得不象话,似是睡着了,却低低的答,“马上会有人来替你生孩子的,你要多少都行。”她的声音也无比暗哑,还带着份浓浓的歉意。
“可你,不愿意。”
卫宜年闭了闭眼,想苦笑,却流露出一股近似要哭的表情。
孩子是他的,这点他从未怀疑。
那是他才从宫中搬出来不久,高绣茹为表歉意来过的一晚留下的。屈指一算,到现在正好一个多月,快要显形的时候。
可她不要。
所以她今天到平王府才会变得那么奇怪,她拼命给自己灌酒,她故意骑快马,全因为她不想要这个孩子。
卫宜年捂着脸,发出一种近乎受伤野兽般的低嚎,那声音是如此的惨痛,如此的撕心裂肺,就算是最铁石心肠之人,也不得不为之动容。
“宜年,你别这样!”高绣茹想解释,可所有的话到嘴边都觉得无比的苍白而无力。
终于,卫宜年放下双手,艰难的瞥了她一眼。
高绣茹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这一眼,可她显然感觉到,从前那个热乎乎的,永远站在她身后的卫宜年正在离她远去。
她突然有些害怕,她想挽留,可是,她又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要挽留,就在这样的犹豫之中,卫宜年走了。
不过在一只脚踏出门槛的时候,他留下一句话,“别忘了,三日之后。”
高绣茹的心一沉,她说那话其实是有点赌气的成份。可他,竟然也不拒绝?
卫宜年走了。
关门的时候,把外面的世界也一同隔绝了,呆呆看着帐顶,双手颤抖的搭上自己的小腹,她不是故意的,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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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叫她今天去看大夫的时候,竟然遇到她了?
简氏,公孙弘的母亲,带着两个大儿媳妇出来逛街,顺便也找那位著名的妇科大夫把了把脉,正巧就遇上了。
高绣茹认得简氏,从前战乱之时,她甚至在简氏家里养过一段时间的伤,颇受简氏的照顾。所以她知道她是一个面冷心热的好人,也就越发的觉得对不住她。
因为当年她是故意骗走公孙弘还有他家的所有人,嫁给卫宜年的。她那时以为她非那么做不可,可是如今,她又有些不肯定了。
不管怎么说,撒谎总是不对的。简氏更是个眼里揉不得一点砂子的人。
高绣茹欠她一个道歉,却又不知该怎样开口,所以只能怯怯的,嗫嚅着上前问,“婶子,您最近身子好吗?”
简氏淡淡答,“好。劳郡主惦记了。”
难堪的沉默后,高绣茹又问,“给家里送的药材好用么?上回我特意寻了副虎骨,听说……”
她是特意给公孙弘寻的,习武之人若是用虎骨泡酒,长期饮用,可以强身健体。
可简氏打断了她,“那虎骨我全配了膏药,用郡主的名义分给从前一起征战过的老兄弟们了,都说很不错。不过这东西太难得,往后郡主要是再有,还是自己留着吧,不必再专程送来了。”
高绣茹的手心攥出了两把汗,尴尬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在她鼓足勇气想为当年的事情开口道歉时,简氏却要带着把完脉的媳妇走了。只留给她两个字,“告辞。”
高绣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脑子里乱得象一团麻,连大夫恭喜她有了孩子时,还茫茫然回不过神来。
她有孩子了?她和卫宜年的孩子?可她为什么一点也开心不起来,反而觉得有种说不出的烦闷与负累?
等到卫宜年打发下人找到她,让她来平王府做客时,她就更烦了。不过那时,她还没有想到不要这个孩子。
直到,她见到念福,看到她佩戴的一副红玉耳环,她一下就怔住了。
那副红玉耳环是公孙弘拜年那次送来的,蕙娘觉得好看,就给女儿戴了。念福压根连是谁家送来的都不知道,只觉得跟自己今天的衣裳很搭就戴上了。
可高绣茹认得,那对红玉耳环是简氏的爱物。
从前,连简氏的女儿几次想要她都没给,不过简氏倒是想送给高绣茹来着,那时的高绣茹隐约明白是什么意思,却又不敢确定和公孙弘的关系,于是拒绝了。
可如今,那副红玉耳环就这么自自然然的挂在了念福的耳朵上,这是什么意思?
高绣茹的心一下子乱了,随后做的事似乎都不在自己控制之中了。
然后,孩子就这么没有了。
是有一点故意的吧?
高绣茹不敢去想。她想哭,可眼窝却又干又涩,掉不出半滴眼泪。只是一颗心,象是被揉进了海盐里,又咸又苦。
隔日。
欧阳康大清早就换了身素净衣服,带着礼物登门赔罪了。
不过卫府的气氛有些古怪的压抑和沉闷,就连卫宜年,也似是一夜未睡般,显得苍白而憔悴。
这是出了什么事?
欧阳康也不好问,正想开口道歉,卫宜年却道,“我知道欧阳公子是为什么来的,可你能不能先听我说几句话?”
那你说吧。
卫宜年的神色严肃而认真,“如果欧阳家肯把欧阳小姐嫁来,郡主府会向皇上求一道诰封,允她以平妻之位。日后产下子女皆算嫡出,全由她自己抚养。我名下的田庄地产也会悉数归她所有。”
欧阳康听得目瞪口呆,这是怎么了?
这可是一般人家正妻也没有的待遇啊!就这样全都慷慨的给了欧阳慕兰,卫宜年究竟是受什么刺激了?
卫宜年忽地对他深深一拜,“我漂泊半生,诸亲全无,难得遇到欧阳小姐,虽是一面之缘,却肯为我慷慨陈词,仗义执言。此份情意,胜过万千黄金珠玉。奈何我已身有家室,无法允以妻位,但仍愿竭尽平生所能,善待于她,与她携手终老,望世兄成全!”
(2更在7点!为了存稿,搞得自己昏天黑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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