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见太后望着念福,微微一笑,“哀家已经查过了,原来祝姐儿就是那个为了护母,反抗**的怀安弱女吧?你可知在你们家乡,百姓已经把你的模样刻在石桥上,祭拜供奉?都说你是天上的福女下凡,来保佑凡间的呢。”
念福神色一变,她怎会知道此事?
沐太后心中得意,这要感谢那位季越季大才子了。在念福被抓入狱后,他写了封奏折递上,仗义执言,替念福申辨。而念福的身份确认,却是王粲告诉他的。
王粲也是一番好意,他不仅鼓动季越上了书,还私下授意关耀祖,让他去找一帮国子监与欧阳康交好的同窗们联合替念福写了折子申辨。就连吴勉,也寻了些他的好友做了类似的事情。
前朝和后宫从来都是紧密相连,沐太后起初听说这些事是气愤之极,不过眼下,她却有了个极好的解决问题的方法。
“原先我也没想到这世上居然还有这么好心的人,可这回从你赈灾施粥一事上,连哀家也不得不信了。”
沐太后笑意更深,悠悠说出她今天前来的目的,“所以哀家决定封你为护国神女,去宝光寺出家修行,替天下祈福。连法号哀家都替你想好了,就叫妙定。”
什么?
老太太惊呆了,欧阳康惊呆了,全家人都惊呆了。
而被宫人带来的施瑞一家谄媚的笑着上前,“丫头呀,这可是光宗耀祖的大好事,你还不赶紧谢过太后娘娘?”
要是念福出了家,她的所有东西可就全归他们了!且不说念福自己私藏起来的宝贝,光看眼下这些太后赏赐之物,哪一个不是价值百金,够他们荣华富贵一辈子?
要是平常,沐太后连眼角也懒得扫向这些下等人,可是眼下她却保持着优雅的得体的微笑,接受着他们的赞美,望着一脸震惊的念福。
没有人能挑战她的权威,绝对没有!
管她是不是沐绍勤的女儿,她不喜欢这个女孩,就是不喜欢!可她还要顾及着和沐劭勤的姐弟之情,所以她不能杀了她,但她仍可以叫她出家。
奉了太后的旨意出家,这是多么光彩,多么荣耀的事情啊!可实质上呢,小小年纪就要长伴青灯古佛,她这辈子心里都会憋屈死的对不对?
沐太后心中掠过一抹快意,谁叫这丫头要做好人?你既然要做,我就让你做个大大的好人!就象那个孟珺妍,死了还有史官为她立贤后传。可有什么用呢?丈夫不爱她,儿女一个也保全不住,再贤惠又有什么用?
孟珺妍,你比不上我的,永远也比不上我!
“好了,时间也差不多了,妙定,走吧。”
什么,她这要把人带走?欧阳康脸青了,他无比的责怪自己,刚才为什么不让念福走开?如果她走开了,眼下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可是现在,现在还能怎么办?
眼光不自觉的往身后扫去,那儿有个花瓶,砸了就是利器,就算拼死一博,他也不会让人他家念福送去出家!
太后眸光一冷,正要吩咐宫人动手,一个男人忽地闯了进来。
一把拨开挡在前面的施瑞,大步走上前,态度坚决的道,“念福不会出家,我不同意!”
呀!施瑞在看到这个错身而过的男人时,差点惊呼起来,可很快,他的嘴巴就被高氏手急眼快的捂住了。
就听她在耳边低低而又快速的道,“你若是还想要这些荣华富贵,就什么也别吭声。他瞎了,看不见!”
施瑞瞪大眼睛再看一看那个男人,果然看到他的眼睛虽是亮的,可眼神却是找不到焦距的。有些犹豫的看了念福一眼,可再看看那些金银珠宝,他的眼中明显流露出更多的贪婪之色,然后用力的点了点头。
高氏放心了,松开了手,施秀秀不解的问,“这是怎么了?”
可高氏凌厉的一眼就把她瞪回去了,那样凶悍的眼神是施秀秀从没见过的,顿时吓得不敢吭声了,可往旁边退开半步,却不意瞧见一脸疑惑的弟弟。
施瑞和高氏方才的小动作,施贵全都看到了,却没听到他们的话,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就见那个闯进来的,长得特别有气质,特别好看的男人走到太后面前,坚定的看着她,又说了一遍,“长姐,我绝不会让我侄女去出家的。”
沐太后恼了。
她本想着一大早办完这事,将生米煮成熟饭便算,怎么会知道沐劭勤居然也一大早的跑到破园来了?
沐劭勤昨晚想来想去,觉得还是把念福接到自己眼皮子底下才最安全,说不好长姐就要闹什么小动作,哪里防得住她?
所以昨晚,他几乎是一夜没睡,折腾着下人在他院里,就在他的卧室隔壁给念福布置了一间闺房。又怕下人弄得不好,自己亲自一样一样摸索着指挥他们来弄,直到四更天才躺下眯了一会儿,于是赶来的迟了些。
可要不是如此,他也不会亲耳听到这样的事情。他的长姐,他一向觉得明理懂事又亲切和善的长姐,居然会想出这么恶毒的招数来对付一个小女孩。
所以沐劭勤觉得有些失望了,甚至被伤到心了,“长姐,我们家就剩下咱们姐弟二人了,眼下难得多了口人,虽说绍勤不是咱家亲生的,可毕竟跟我做了那么多年的兄弟,您就这么狠心,一定要把他唯一的女儿送去出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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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大后被弟弟的话刺痛了,“我狠心?让她出家是坏事么?这可是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好事!她从此可以享受皇家供奉,尊贵无比!钦天监也说,有这样一个身份贵重的女子出家,必然会保佑我们大梁朝风调雨顺,平安渡过这一次天灾!”
沐劭勤默了默,沉声道,“若要身份贵重,宫中王府有多少贵女千金?这样好事长姐何不去寻她们,又何必一定要念福?这个时候,您就不嫌她出身卑微了?”
沐太后噎得说不出话来,半晌只能强词夺理道,“那不是她好事做得多,得万民敬仰么?”
“既然如此,那就更应该让她在民间,好好的多做些善事。至于那些吃斋念佛的事,就交给别人去做,不好吗?”
沐太后给堵得没话可说了,愤然道,“哀家旨意已下,难道还能收回?再说她家长辈皆在,他们都同意了,你又有什么话说?不信你问她舅舅去!”
“舅舅?”沐劭勤冷哼一声,面沉似水的转过身来,“谁是她舅舅,站出来!”
施瑞早被他这气势吓坏了,哪还敢出来说话?倒是高氏,壮着胆子故意粗着嗓子道,“国公爷其实不必动怒,让福姐儿出家是太后抬举,我们全家都乐意得很呢。”
沐劭勤轻轻笑了,笑得极冷极寒,“那本国公现在也想抬举下你,让你去出家行不行?”
高氏打个哆嗦,屁也不敢放了。
沐劭勤眼神一眯,目光有如实质般看得施瑞一家遍体生寒,“记住,你们虽是他舅舅,可我却是她叔!她是跟我姓沐的,宗法亲疏,哪有表亲凌驾于堂亲之上的?天下你们去寻个讲这样道理的地方,我就让她听你们的话!”
沐太后只觉一张脸火辣辣的烫,这话明里是骂施家,实际上还不是说给她听的?
却见沐劭勤又转过身来,跪下恳求道,“长姐,请收回成命吧。之前的事皆是平国公府的责任,臣弟恳请削爵为民,将所有家产捐于国库,以平民愤。”
沐太后怔住了,他这是要拿自己的爵位身家财产名声来替这个女孩求情?
震惊过后,沐太后莫名的愤怒起来。
自己跟这个弟弟多少年的感情?又是多么亲的血缘关系,可他居然会为了一个没有半分血缘关系,相识不过短短数月的女孩做到如此地步?
她凭什么!
她凭什么总是这样一次又一次夺走自己的挚爱?
忽地,当着一屋子人的面,在沐太后即将发怒之前,念福跪下了。一片静默中,甚至可以听到她的双膝重重磕在地上,发出的闷响。
“太后娘娘,我愿意出家。”
欧阳康震惊得无以复加,她妥协了,她居然妥协了?
念福定定看着沐太后,晶莹的泪珠如断线的珠子般串串落下,“我愿意出家,请你不要生平国公的气……”
沐太后的脸色缓和了三分,还算这丫头识趣!
念福哽咽着道,“不过,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我求求您,能不能先让我带人去找找我娘和我姥姥姥爷?他们上京来寻我了,可走到现在还没到……我很担心,我怕他们会在路上出事……我家没钱,也坐不起马车,我姥姥姥爷年纪大了,在火灾中受了伤还没养好,我不知道……不知道我娘她一个人,要怎么带着我姥姥姥爷上京……”
念福哭得说不下去,伏在地上,眼泪迅速在身前的地上积出两滩小小的水洼。
一瞬间,欧阳康就明白了。他家念福不是真的想出家,她是想拿自己的出家换蕙娘和姥姥姥爷的平安!
毕竟他们的力量实在太弱小了,可要是有了官府的帮忙,再找起人来是不是就会容易许多?
可是,她要当真答应了,她下半辈子要怎么办?她让自己怎么办?
傻丫头!简直是傻透了!
(有三更,福娘下章就要出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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