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国使臣无话可说了,可乞颜使节,宫中的老熟人哈斯朝鲁却站出来笑道,“我王正想替王子求娶公主,既然皇上有这个话,那就好办了。请皇上明示要替哪个公主凤台选婿,定在哪日,我族王子必来参选!”
什么?他玩真的?这下连高显也不得不慎重以待了。
太后眯眼一笑,出言替高显解了围,“今日是哀家的寿宴,你们一个个不想着给哀家送几个人来,倒想来拐哀家的孙女儿么?可没有这样的道理。”
哈斯朝鲁笑着自罚一杯,道歉坐下,可有些话到底收不回了。
郑贵妃只知失言,不过她能得宠,多少有几分小聪明,见有些冷场,适时的推了女儿一把。
寿宁会意的上前撒娇的道,“皇祖母,这会子能吃饭了么?我跳了半天,肚子都饿了。”
童言稚语一下子冲淡了之前的不愉快,太后笑道,“这满桌子的菜还不够你吃的?那就到皇祖母跟前来,瞧瞧还有什么想吃的。对了,也让那些献菜的都上来吧。总是吃宫里的口味,今儿咱们也换换口味。”
说笑间,太监迅速传下话去,顿时在厅中摆起长桌,铺上红毡,如流水般摆上各式美味佳肴。
一时间,鹿筋熊掌,驼峰猴脑,鱼翅狸唇,海参干贝,但凡是天上飞的,地下走的,海里游的,山中藏的,只要是这人世间能想得到的美味,无不集中于此了。每一样又都做得美轮美奂,精巧绝伦,光看着就是一种享受,更别提那香气扑鼻,诱惑着人食指大动了。
太后满意的扫了一眼,虽说着“太靡费了”,但目光却落在第一排当中一只白玉盘上的金黄酱香的鹅掌上。旁边宫人会意,立即端了上来。
太后试了一块,只觉这鹅掌与平素吃过的竟是大不相同,有一股非常别致的味道,不由得赞道,“这是何人所作?”
旁边太监回话,“是陆家三姑娘进献,她还是御膳房余总管的徒弟。”
太后点了点头,“果然是世家出身,不同凡响。”
又挑了几味看得上眼的尝过,虽觉不错,但总觉比不上那味鹅掌,不由笑道,“看来今日拔得头筹者,还是陆家了。”
高显笑道,“母后的寿宴,当然全凭您作主。去,把那位陆姑娘召进来。”
陆滢早已经在殿外等候着了,听说自己做的菜果然得到了太后的青睐,她心中喜不自胜。走进大殿以最文雅的姿态依礼下拜,果然得到了交口称赞。
连皇上都欣赏的多看了一眼,“果然是尚宫世家,规矩学得很好。”
陆滢按捺着心中的欢喜,又施了一礼,“多谢陛下夸奖。”
太后瞧着喜欢,“这姑娘生得真好,规矩也好,想不想进宫来当差?”
陆滢笑容微微一顿,“民女还没有出师,只会卖弄些雕虫小技,可不敢进宫来献丑。”
太后却笑道,“你不必过谦了,光看你今天这道鹅掌,就是用了不少心思的。只要有了这份心,其他不会的慢慢学着也就是了。不过,你若不愿意,哀家也不会勉强你。毕竟,这也是人生大事,是要好好考虑考虑。”
陆滢一下子为难了,她知道,眼下答应无疑是最识时务的选择。可要是答应了,她跟欧阳康还有什么机会?嫁不嫁男人她倒无所谓,可输给念福,她不甘心!
陆滢正在犹豫,高显却道,“母后,朕正有一事想跟您商议。”
太后一愣,“何事?”为什么平时不说,要在这样的大庭广众之下说?
高显笑道,“自朕即位以来,见宫中多有前朝遗下,过了花信之期的宫女,任她们苦守宫中直至白头,实在是有伤天和。故此朕想借着母后寿辰的好日子,特开一道恩旨,将宫中凡年二十五岁以上,故乡仍有亲眷,愿意还家者,皆发送一笔银钱布帛,任她们还家另嫁。再传旨天下,征召民间女子入宫当差,有些资质优秀的也可担当女官,等到年岁到了,任由她们自选留下还是出宫,您看可好?”
这是经他的智囊团反复探讨后,解决选妃流言最好方法。特意放在今日说出,又不显得刻意与生板。
太后一听,很是欢喜,“皇上仁慈,体恤百姓,这是万民之福,哀家有什么不愿意的?”
陆滢心头一动,若是如此,那当真是个好机会。既能入宫当差镀金,又不必苦熬一生,可要熬到二十五岁,未免年纪有些大了,又怎么能让欧阳康等着她呢?
她这边正在思量权衡之际,那边文武百官和后宫嫔妃们上前赞颂皇上太后恩德,独有寿宁趁空跑到长长的餐桌旁边,四下找寻,“我祝姐姐做的是什么菜?放哪儿了?”
陆滢听着心中顿时不悦起来,就见旁边宫人带寿宁走到桌子的最后,指着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道,“这是那位祝姑娘代表北市进献的菜肴。”
“可这是什么?”寿宁好奇的问着,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了。
沐太后坐得高,开始老花的眼睛一眯,瞧见那道菜却是颇为眼熟,不由得心头一动,吩咐道,“把那道菜端过来哀家瞧瞧。”
宫人们赶紧上前,由两个太监抬着,把那道菜平平的端了过来。
这是一道很奇怪的菜。
说它奇怪,因为它并不是装在寻常盘子里,也不是装在碗里,而是装在一只方方正正的大漆盘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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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漆盘足有两尺来宽,一尺来阔,里面堆砌着也不知是何物,根本不象道菜,而象是副立体的山水画。
就见上头青山叠嶂,流水潺潺,还有青松挺立其上,半空中一轮红日,还有大雁飞过,端的是栩栩如生,美轮美奂。
“这是什么地方?用什么东西做的?”寿宁好奇的伸出小指头想戳来试试,却被沐太后亲自拉住了,“别动!”
寿宁一转头,却见太后凝神看着这盘菜,忽地落下泪来。
寿宁吓了一跳,“皇祖母,您怎么哭了?您不要哭,不要哭!”
看她伸出小手来给自己拭泪,沐太后心头一暖,忙堆出笑容,“皇祖母没事,没事,只是……”
她再看那盘菜一眼,却是哽咽着说不出话来了。
看母亲如此,皇上高显也不由得好奇了,亲自走过来看这盘菜,也半晌不说话了。忽地渭然长叹,眼神怅然,“这南北征战多少年,连家乡的模样都快记不清了。”
太后流着泪道,“皇上可还记得,从前你们小的时候,每年冬天,也是这个时节,先帝总要带着你们一起到这芦芽山上去狩猎,哀家就在这山脚下的河边扎了帐篷生着火等你们回来。要是春夏咱们过去,就去钓鱼采摘野菜,咱们一家人……”
她哭着说不下去了,高显上前轻拍着母亲的背,让她靠在自己肩头,显然也勾起了许多美好的回忆。
“朕怎么会忘记?那是咱们全家最快乐的一段时光。还记得有一回朕淘气,半夜里偷偷背着你们到河里去游泳,结果腿抽了筋,几乎给淹死。还是母亲不放心,半夜里起来检查我们几个兄弟有没有好好睡觉,结果发现我不在帐篷里,赶紧带人来寻,这才救了我一条性命。后来爹爹动了大怒,把我那一顿打哟,朕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太后流着眼泪笑了起来,“那皇上还怪罪哀家当时不护你,只看着你爹打你么?”
“当然不会。”高显许多年也未曾这样动情了,今日不意却被一道菜勾了起来,伸手拭去母亲脸上的泪,温言道,“朕知道,您和爹爹是心疼我才会打我。当时,你们也吓坏了吧?”
“可不?你出事后的两三个月里,哀家几乎整夜整夜的不敢睡,一闭眼就怕你们兄弟又跑出去淘气,不时的就要起来问一声,看一眼你们可是睡好了,连累得你爹都睡不好觉,只能去睡书房。”
母子俩回忆着过去的点点滴滴,那样笑中带泪的一种温馨,竟是让外人半点也掺不进去。
大人还好,可寿宁年纪小,不懂事,站在底下被忽视了半天,有些不乐意了,拉扯着二人的衣摆道,“皇祖母,父皇,你们不要老说话了嘛。这个菜,是能吃的吗?”
她这话,重把太后逗得破涕为笑了。高显点着女儿的小鼻子,“你这个小馋猫,就记得吃。不过这个菜究竟是怎么做的?”
寿宁这回不客气的又拿手指快速戳了一下,尝尝味道,咧嘴笑道,“我知道啦,是豆腐花!唔,这个松树是蘑菇做的,真好吃!”
这还做得真是巧夺天工!
连沐太后也颇有兴致的打量起这道菜来,果然,那些不同颜色的山川河流,全是用彩色豆腐花做的,然后一勺一勺铺叠上去,形成流动的山川河流,如泼墨山水般,极富动感。
沐太后赞叹道,“这是哀家今天见到最好的菜了,也是此生最令人感动的一道菜。”
高显顿时豪气道,“这个菜是北市进献的么?传人上来,朕重重有赏!”
旁边,已经被遗忘的陆滢,一颗心却是往深不见底的地方沉去。
不过是一碗豆腐花,居然就比过了她费了那么大劲的鹅掌?那丫头怎么能这么狡猾?想到这样的法子投机取巧?她不服,她一百二十个的不服!
而旁边,有一个人跟她同样的不高兴,那就是谭夫人。
那个死丫头居然得到了太后和皇上的青睐?那自己还要怎么对付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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