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里,关于瑞安一事,已经有了定论。
高显再看沐劭勤一眼,“小舅舅,您真的决定了?”
沐劭勤肃然再拜,“臣心意已决,请皇上下旨吧。”
高显甚是不忍的转过脸去,紧皱着眉头来回走了几步,终于下定决心,回身给他施了一礼,“如此,就委屈舅舅了。”
等到次日,就有羽林军的士兵上街敲锣巡游,高声吆喝,“传皇上旨意!平国公府瑞安县主目无法纪,当街伤害无辜百姓,着革去县主封号,送入宝光寺带发修行。并按大梁律法,当鞭笞十记,并赔偿所有无辜受伤百姓损失。现平国公因教女无方,愿代女受过,定于今日午时,于皇宫安化门外当众受刑,以警示天下。”
这旨意一出,百姓们顿时跟炸开了锅的水似的,议论纷纷。
“连平国公都要当众受刑了吗?那可是皇上的亲舅舅啊!”
“可有什么法子,你没听旨意上说么?闺女闯了祸,当爹的不得替她受过?”
“哎哟,真是可怜。那天的事我可是亲眼过去看到的,那个平国公可真是个好人,虽是个瞎子,可人家心里明白着呢,根本不追究那小姑娘的事,当时就放人走了。”
“唉,谁叫他没生个好闺女呢?听说那丫头心地可歹毒呢,都遭到天谴了,你那天见着是怎样情形没?”
“怎么没见?人家小姑娘逼她立誓,她起初还各种不愿。后来给我们大家伙儿逼着,不得不立了誓。可话音刚落,老天爷就开眼了。降下一股无名火,一下子把她的脸就烫了。听说当时有人还瞧见天上隐隐似有雷声滚过呢,可不是有神仙看着的么?”
“只是苦了平国公了。你一会儿要去看么?”
“算了,我不去了,当众挨打,也太可怜了。”
“那我也不去了……”
※
念福最近过得那是一个相当的充实。
欧阳康是日见好转,一天比一天精神,可她都觉得自己日渐憔悴,人比黄花瘦了。忙啊!
首先,得怪她那个师父下手太狠。
原先念福研究那个汤料配方时,还觉得祝四霖有话不肯明知,非得她自己去悟,实在是太折磨人了。可眼下她却觉得,相比起精神上的折磨,肉身上折磨更加让人难以忍受!
她现在每天早上孤零零跑到祝四霖那儿,也不让她做早饭,让她开始切切切,每天一百个土豆或是五十个大萝卜,切不完不准走。
可怜她还要开铺子的,怎么能不拼起老命切?最可恨的是那个师父还要拿个棍子站她旁边,一点动作不对就要敲一下子。就算冬天衣裳厚,也是会痛的好不好?关键是让人精神高度紧张啊!
切完之后回去就是烧烧烧,盯着七八十锅饭上蹿下跳忙得跟个跳蚤似的。一是订单太多了,确实是忙,二也是祝四霖的意思,非逼着她天天弄到极致,不让她有喘口气的工夫。
等到收摊回家,别人都能休息了,她还不能休息,她还得教那帮孩子们做点心,准备和梅寄生合伙的铺子开张。
那小子也是个嘴刁眼高的,每样糕点,不仅要好吃,还要好看得跟花儿一样。在被反复了挑剔数回之后,念福本来是要爆发的,可在看过这小子的初步定价后,她又决定忍了。
创世初期,各种艰难啊!
象这会子,好容易生意淡一些,她正歪在凳子上抓紧时间喘口气,来喜拿着根串串过来找她,“要吃点么?”
坚决不要!念福看着她手上的萝卜土豆就生气。
眼下,萝卜和土豆是念福的人生字典里最可恨的东西!没有之一,两个并列!
更加可恨的是她第一天也不知怎么抽了风,把自己切好的土豆条打包扛回了家,教了章大嫂炸薯条的做法。
没想到,这个零食很快风靡全家上下。就算她后来能切成丝了,可章大嫂也能拿它去炸成椒盐土豆丝饼,还是那么受欢迎。
至于萝卜,更不用问,不管是丝还是条,拿去做泡萝卜或是腌萝卜干,都是章大嫂的拿手好戏。她甚至嫌弃念福每天切得不够多,要不她可以多腌些拿出去卖了。因为那些萝卜丝,自从用上念福前段时间用花椒茱萸研制出的麻辣调料后,简直一绝,吃得全家上下都大呼过瘾,完全自产自销,根本没人舍得拿出去卖。
就连那个新来的小胖妞,现在也好上了这一口。总是偷偷藏几根在荷包里,没事的时候就拿出来当零食嚼一嚼。
这胖丫头现在每天早上给罗小言拖着,又让个大人带着,跑去梅寄生那里学艺,更容易饿了,相比起吃其他的,还是给她吃点萝卜丝吧。
不过,她这是干什么?
眼角余光一雪,念福瞧见那个蹲在罗小言旁边,悄悄从客人的煲仔饭里迅速拈了块肉扔进嘴里的小胖妞了。
真是屡教不改啊!都说多少次了,不许偷客人的菜吃!别以为一碗偷一块不多,可加起来你得吃多少?
念福磨着牙拎起根烧火棍要去揍人了,忽地就听快嘴罗长跑进来道,“姐儿姐儿,平国公要挨打了!”
什么?
小胖妞呆了一呆,可念福已经扔下棍子,跑没影了。
安化门前,聚集着很少的老百姓,却站着满朝文武百官。
皇上高显也亲自来了,就站在高高的城楼上,满怀感慨的看着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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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小舅舅亲自提议他把满朝文武聚集起来观看的,也是小舅舅亲自提议他传令士兵去满城宣扬的。眼下,除了他率领的文武百姓,厚道的百姓们大多主动避开了这一幕,没来瞧这份热闹,这说明什么?
说明百姓心中有杆秤啊!
孰是孰非,忠奸黑白,大家心里明明白白的。如果今天不是平国公自请鞭笞,而是要打那个瑞安,你再看看会来多少人?
高显轻轻吐了口气,仍觉得心头沉甸甸的。
他这辈子经历的大小战役不在少数,该铁血无情的时候他比谁都能狠得下心。可是今天,看着那一身雪白罪衣,被绑在刑架上等待鞭笞的清瘦男子,却让他实在难以下手。
小舅舅那天在国公府门前说,他看不见,可他相信所有在场的百姓。
今日,高显在这高高的城楼上,他知道,虽然没来几个百姓,但他也不能失信于天下!就是再不忍,就是再不愿意,他也非得亲自下令,行这个刑。
“慢着!”太后娘娘终于还是闻讯赶来了,扶着太监一路小跑上来,泪流满面,气喘吁吁的道,“哀家不敢求皇上收回成全,只求皇上能让哀家代我这弟弟受刑吧!他那个身子骨,怎么经得起?”
高显瞧得大为不忍,才挥手让人把太后拉下去,旁边长子楚王高长忠出列了,“父皇,请允许儿臣代舅爷爷受过吧。”
有他这一带头,数位皇子呼啦啦跪下一大片,“求父皇开恩,允许儿臣代舅爷爷受过吧。”
唯独晋王高长孝想想,昂然出列道,“国之法纪,不可不明。虽不忍心,却也不可因妇人之仁,而失信于天下百姓。舅爷爷愿以身作则,我等应该感到无上荣耀,而不是在这里哭哭啼啼,为难父皇。”
他这番话一说,让有些大臣点头称是,却也有人不甚赞成。
高显瞟他一眼,默然不语,眼中也看不出是何情绪。只是多看了那个既不跪地求情,也不附合晋王的齐王,他的三子高长信一眼,然后下令行刑了。
“不要啊!”
当念福赶到时,已经迟了。九五之尊亲自下令,还有谁敢拖延?
铜钱粗的铁鞭在半空中抡圆,带着凌厉的风声就向人身上抽去。念福眼睁睁的看着鞭子无情抽向那个清华高洁的男人,瞬间在雪白罪衣上带出一道血痕,眼泪唰地一下就掉下来了。
好痛!
那鞭子虽然不是抽在她的身上,可她仍觉得象是抽在了自己心口上一样。这一刻,念福不知为什么,宁愿那个挨打的人是她。
“不要,你们不要打他!”
听到不远处传来女孩的哭喊,沐劭勤忽地浑身一震,竟连自己身上的痛都忘了,焦急的大喊,“祝丫头,是你来了吗?不要看!快闭上眼,不要看!”
钟山随后赶来,把念福生生拖了开来,拿袍袖捂着她的脸,不让她再去看那残酷的一幕。
“二、三、四……”
伴随着每一记鞭子落下,那实实在在的皮肉相击的声音不断刺痛着念福的耳膜,心口也一次比一次更痛。
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做坏事的不挨打,反而要打一个这样明白事理的好人?
全是自己的错,全是她的错!她只想着要讨公道,却无辜的伤害了这样一个好人。全是她的错!
当第十下鞭子终于落下,那一身白衣已经快被鲜血染透了。
行刑完毕,念福终于泪眼朦胧的冲到了沐劭勤的身边,双膝跪下,泣不成声的说,“对不起……对不起……”
她没想害他挨打的,她真的不想的!要是早知道会害他受这么重的刑罚,她一定不会那么做的!
“傻丫头,不关你的事……”从刑架上放下的沐劭勤唇色苍白,却竭力微笑着,“我没事,真的……也不是很痛……”
早已召集到场的御医赶上前来,“姑娘,还请让一让,让我们替国公爷治伤吧。”
“没事……你们且等等。”沐劭勤不顾伤痛,仍旧安慰着内疚哭泣的女孩,“好啦好啦,快别哭了。你看大夫来了,我没事了。”
念福狠狠抹去止不住的眼泪,“那你……你先治伤,我……我不吵你了。”
男人微笑着对她点了点头,柔声哄着,“好乖。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你能告诉我,你叫什么么?”
“我,我叫……念福。”
“念福啊……”男人温柔的眼睛亮了亮,“真是好名字。好啦,念福,叔叔这会子没力气跟你说话了,你先回家好不好?别瞧着叔叔,叔叔不疼,真的,叔叔过几天伤好了就再来看你,好不好?”
念福哭得说不出话来了,他都这样了,怎么还这么惦记着自己?自己害他当众挨打,受这么重的刑罚,他怎么半个字也不骂她,反而还说要来看她?
可就算是听着她的哭声,沐劭勤也实在没力气安慰她了。御医看他疼得不轻,全靠一口气硬撑着,若是时间一长,只会有害无益,索性一针扎下,让他睡去了。
瞧着御医把他抬进宫里,钟山把念福扶起,“别伤心了,他会没事的,这事真不怪你。要不是那个县主闯祸在前,怎么会惹来这些事?”
话虽如此,可让念福怎么安心?
(半夜一点码完字出来,看到书评区又有人各种挑刺,真让人心情糟透了。说真的,这件事桂子早解释过无数次了,福娃一定不会在认完爹之后就大结局,后面还会有很多精彩。可为什么会有人总拿这个来说事,还不惜变换各种马甲,用些无中生有的话冤枉作者,攻击作者,甚至是其他的读者???真tmd的恶心!!!也有点伤心。辛辛苦苦码字,被人看盗版,还要骂脑残什么的,真挺伤人的。禁止游客身份发言,只是不想再受到这些无理的攻击,结果还连累无辜读者了。对不起,羊羊。唉,好影响心情。今天原定的三更要推迟了,真的没心情修文,先发一章吧。让桂子先去睡一觉,平复下心情,争取明天能早点弄好后面的,二更肯定会有的。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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