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打下来容易,尹朝后人想要以幽州为根基,逐步经营,以图中原,岐阳王的儿子却是想替父报仇,一路打到京城洛阳去,砍了楚睿一家老小的脑袋祭旗。
王泰和过去每年都借着练兵出关,在关外交好了最大的部族托特部,所以当时仓惶出关,第一个就先去了托特。尹朝后人在幽州北面开矿,多是靠王泰和的路子进入关内,王泰和一出关,这钱粮就有些接济不上,所以才有张太师回返京城,而后又趁机起事的事情。
再不反,养着的这么多兵马没了补给,第一个就要先哗变杀了主帅。
如今王泰和是一心想要直接南下,能打下多大疆土就打多大,最好打进京城才好。尹天翊则是想要逐步推进,借助尹朝在北方的影响,慢慢蚕食掉幽州和燕州,然后直指中原。
这也很容易理解,尹朝余孽造反是为了争天下,而岐阳王之后造反是为了报仇,两者的目标不同,当然行为和想法也都不同。
可关外的胡人是来中原抢劫的,一听尹朝的汉人打下幽州就不想动了,当然是不干了。中原地大物博,他们恨不得直接抢个干净再回返关外,当时就差点不听指挥擅自南下。
一开始还很友好的胡人突然露出了狰狞的嘴脸,岐阳王的儿子楚炜和尹天翊内心也十分担忧。非吾族类其心必异,他们已经渐渐发觉了尾大不掉的危险。
但胡人的兵马远多于他们,此时他们一同南下,刚刚才见到一点成果,并不是翻脸的时候。如今他们有范阳及幽州不少世族投靠,即将要兵有兵,要人有人,要钱有钱,待他们羽翼丰满,再诱骗胡人去攻打难打的城镇关卡,等他们损失惨重卸磨杀驴就是。
只是此时还需让他们继续尝到甜头。
尹天翊便想到了燕州北面几个被张老太师已经渗透过了的紧要城镇,这时候拿下正好,既可以和范阳互为依仗,又能安抚胡人躁动的情绪,于是就点了心腹大将带着胡人们去拿燕州的涿县和怀朔。
瀚海十部的胡人早些年一直被袁羲的定北军拒与关外,汉人兵强马壮,又有利箭利刃守城,这些胡人轻易不敢犯边。如今他们得了汉人的兵器和援助一路跟随南下,却如摧枯拉朽一般轻易毁了幽州大半的城池,抢了金银珠宝无数,屠戮汉人如杀牛宰羊一般,这才发现原来汉人除了武器精良些,也不过如此。
射箭不如他们胡人,单打独斗更是不行。若要论阴谋诡计,他们确实不如汉人,但现在有汉人自己打自己人,连这些阴谋诡计他们都不用关心,只要埋头冲杀就行。
原来杀汉人比杀狼要容易的多!
正如李茂曾经所担心的一样,胡人一旦嗜血,便如猛虎出闸,将成为中原永远的噩梦。
幽州一失,失去的不光光是国土百姓,更是北方关外诸族对汉人的敬畏之心。
他们一心觉得有内应相助,况且一路打过来已经太过顺遂,便托大到连攻城器械都没带,只两万精兵疾行南下,没有两日就到了涿县周围。
这一支胡汉混编的队伍到了涿县城下,因为还以为里面一定有人接应,便驾马离得极近,就等着约好的北门内应打开城门迎接他们入城。
然后便可以如以前一般,将反抗之人杀掉,让内应接替大楚的官员守城,再驱赶着涿县的百姓继续南下攻城。
可尹天翊的心腹带着胡人已经到了极近的地方了,也没听到城门里有拼斗之声,城门更是纹丝不动,心中便觉得有些不好。
张致站在城头上,等家将报信敌将和大部分胡人已经进入射程,便大喝了一声“放箭!”
霎时间千箭齐发,为首的汉将和胡人在城门前连中无数箭,如同刺猬一般。
涿县虽然没有以前那么险要了,但北方民风要远比南方彪悍的多,城中青壮大多会使弓箭,城里紧急调用,几百张弓,几千只箭却是有的。此时张致在城头上指挥战斗,城中铁匠铺却没歇火,日夜打造武器箭头,城中有捕头吏官带着壮丁拆卸石砖石墙,就为了日后有守城可用之物。
如今全城上下都弥漫着一种紧张的气氛,人人自危,人人对这支反贼咬牙切齿。大楚承平已久,早已得了无数人心,此时有反贼作乱,怎能让他们不恨?
再说涿县守军一击得中,军心顿时大震,墙头上爆发出如雷般的喝声和叫好声。
张宁站在城头,对着城下正在惊恐的反贼大骂了起来:
“自古帝王临御天下,皆居中原内以制夷狄,夷狄居外以奉天子之国。西胡以夷狄居中国而制天下,导致民生涂炭,废坏纲常,大楚应天运而生,驱除胡虏,恢复河山,立纲陈纪,救济斯民,拯生民于涂炭,复汉官之威仪,才有如今的治世。”
“汝等身为前朝之后,当知夷狄皆是狼子野心之辈,如今居然引狼入室,使我中原死者肝脑涂地,生者骨肉不保,简直是忘了祖宗之姓,反去就胡虏禽兽之名!”
“你们借着夷狄成事,又多用阴谋诡计,先失民心,后失仁义,必定人心离叛。虽能逞一时之威,然天厌其德,必将弃之!”
“如今我燕州张氏与涿县全县上下十万百姓誓死守城,汝等若想破城,拿命来抵!”
“不仁不义,天必弃之!”
“誓死护城,汝等拿命来抵!”
“前朝余孽,胡虏禽兽!”
城墙上众人纷纷唾骂,更有激愤者对着下面的汉人极尽各种侮辱之言,引得城下的汉人兵将脸色又青又紫,几乎气绝。
这群胡人一直靠汉人将军指挥作战,此时为首之将已死,城上人数众多,想来城中早有应对。指挥的将军阵亡,副将只能接替指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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