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外。
肃慎部的首领看着自己的小儿子,心中摇摆的天平又往托特部那边倾斜了一点。
去年整个北方都大寒,冻死了不少的牛羊,他们这些大的部族还好,怎么还是撑过了冬天,可等到了夏天,草原突然又遭遇大旱,大批大批的草场减退,干旱的草原导致了蝗虫也大肆出现,一时间,不但没有了草场放牧,无数的牛羊还要去较远的水源地饮水,来回都要一两天的时间。
日子久了,原本就已经饿瘦了的牛羊慢慢累死、渴死、饿死、病死,成千上万的牛羊尸体放在他们的面前,可夏季酷热,除了眼睁睁看着它们腐烂,他们也做不了什么。
他们不是汉人,能奢侈到用盐来腌渍牛羊,撑过冬天。
在他们这里,盐是和黄金一样贵重的东西。
肃慎部首领巴多尔的小儿子抱着一只快要死去的羊羔哭泣着。
这只羊羔才刚刚诞生没多久,但因为母羊没有奶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饿死。它甚至没办法站起来,只能不停的舔着巴多尔的小儿子脸上的泪水。
巴多尔的小儿子照顾着部族里所有的小羊,眼见着小羊们都活不了了,即使是从小被教育“男儿流血不流泪”,他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
无论是人还是动物,幼崽都是部族得以壮大的根本。
如今死的是小羊,等没有食物了,最先死掉的就该是小孩了。
“英勇的巴多尔,今年冬天还不知道是什么光景,我们还是去投奔托特部和他们那边的汉人吧!乌鲁尔德部和胡吉剌部初夏就已经归附了,给部族里带回了许多的粮食和盐巴……”
“无论如何,与其饿死,不如拼上一回,才不枉勇士的名声!”
“打仗不是那么随便的事。”巴多尔经历过好几场部族间的战争,每一次战争带来的都是妇女的改嫁,族中老幼被大肆屠杀。若是能不兴战事,艰苦生存也比死于非命要好。
肃慎部的勇士塔吉克看着他们的首领,心中一阵鄙夷不屑。
他们的首领已经失去了年轻时候的雄心,如今遇事犹豫不决,只敢观望。
现在北方大部分部族都已经向托特部靠拢,准备大干一场。他们肃慎再拖下去,就算到时候去归附了,也不会得到好的对待。
最先归附的莽古部得到的是最热烈的欢迎,也成为了托特部最坚定的盟友。托特部原本就是十部中最强大的部族,如今将没有受灾的肥沃草场分了一半给他们放牧,又让那批北上的汉人给他们铁器和盐,现在莽古不但没受到夏天大旱的影响,反倒更壮大了一些。
而后归顺的乌鲁尔德和胡吉剌虽然没有莽古那么好,可是依然得到了汉人的馈赠。
等入冬后大家都活不下去了他们才归顺,能得到什么呢?
做炮灰的机会?
“汉人狡诈,这一群汉人无缘无故来到我们北方,无非就是想利用我们罢了。”巴多尔年轻时候也是位万夫莫敌的勇士,然而自从他做了一族的首领,就不得不为了全族的未来多加考虑,无法只凭勇猛行事了。
“可是这群汉人带来了金子、粮食、弓箭、铁器、盐巴!”塔吉克的眼睛里全是贪婪的光芒,“汉人说了,只要和他们一起南下一次,抢到的东西都算我们的,他们只要地盘!”
汉人弱如绵羊,听说今年汉人也受了灾,他们又有汉人的勇士做向导,为何就不能打到南边去?汉人的丝绸、女人、粮食和牛羊都会是他们的!
凭什么他们就要在这里挨冻受饿?!
“若他们抢到了自己的地盘却不给我们东西呢?”巴多尔反问道:“若是我们流血流汗打下了地盘,他们伙同中原的汉人把我们留在了中原呢?若是他们反戈一击呢?”
“如今我们都要饿死了,与其考虑这些,不如拼上一把,反正横竖都是死!”塔吉克的声音越来越大,引起了肃慎部许多部民的注意。
他算是肃慎部除了首领外最有影响力的人。塔吉克是巴多尔之后最勇猛的战士,年富力强的他很快就成为了许多年轻人的拥护者和头领人物。
他和巴多尔的争吵,使得巴多尔抱着羊羔的小儿子都止住了哭泣,仰首看了过来。
巴多尔看着死去的牛羊和自己的小儿子,冷然地望向塔吉克。
“塔吉克,托特部和汉人赶着我们去送命,这件事我要考虑考虑。我还要和巫师再问问祖神,此事明日再说吧。”
“可是……”
“不要说了,我说了明天!”
“……是。”
巴多尔余威不减,还是成功喝退了塔吉克。
“汉人……汉人的仗,为什么要我们瀚海十部去流血?这些汉人想要抢南方富饶的土地,能留给我们的无非就是些皮毛之物罢了。为何我们要成为他们的附庸,不能自己去抢?”
巴多尔眯着眼,在心里不停的盘算。
关外诸多胡人经过魏晋到大楚这么多年的发展,也不知兴起了多少年的兼并、融合和战争。这些最后从众多游牧民族中留下来大部族一共有十个。他们称呼自己为“瀚海十部”,经过三次会盟后划分了各自放牧和生活的区域,互不侵犯。
瀚海,指的是北方广大地区。
这十个部族祖上有鲜卑人、乌桓人、鞑靼人各种种族,长久以来不断融合又分裂,已经按地域的界限变成了说着差不多语言、有着相同信仰和相似的生活习惯的部族。
尹朝被西胡所攻打以后,这瀚海十部曾经也有机会南下中原劫掠一番,谁料尹朝的一位藩王带着尹朝残余的部队扼住了北方南下的关防,西胡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攻打这支部队,造成他们错失了最好的良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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