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婶母平日里管家,又是年底,忙累到精力不济,实在是让侄儿愧疚万分。”李锐表情平淡地说,“如今奶奶病倒,婶母还是下去休息一番,保重身体为好。这里有侄儿和大堂兄在,还有这么多丫头婆子,想是不会出什么乱子。”
‘……要有乱子也是你。’他腹诽。
“若有什么要事,侄儿再让下人去唤婶婶。”
李钧倒吸了一口冷气。
堂弟的意思是让堂婶不要添乱了?
他胆子也太大了!这是忤逆尊长啊!
方氏的脸色又青又红,她抬起手,指着李锐的鼻子,不敢置信地说:“你六岁时我就把你抱进锦绣院,十二岁方才移出来,我待你视若亲生,你现在大了,竟要我……”
李锐心中冷笑,低下头去。
“婶母言重。只是家中现在没有大人,婶母总要多多保重才是。您一早进宫,到现在粒米未进,若是您也累倒,叫我们全府上下该如何是好?”
“请婶母以身体为重!”
李锐长揖到地。
“好,好!等你叔父回来,我倒要让他听听,他这好侄儿是逞威风逼迫婶母的!”方氏被李锐逼迫,一院子世仆下人都在看着,顿时觉得面皮一阵阵发紧。
她一拂袖,恨声道:
“文绣,娟绣,扶我回锦绣院!”
待方氏走远,李锐这才走到李钧的身前,也给这位堂兄行了礼。
“刚才之事,多亏大堂兄警醒。弟弟先行谢过兄长。”
“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只是觉得府里找神婆不太对……”李钧担心地看着这个年方十四岁的堂弟,“只是,堂婶虽然也有不对的地方,可毕竟是长辈,你这么做,总归是不好。等堂祖母好了,还是去给堂婶道个歉吧。”
李锐摇了摇头。“事关全府上下安危,决不可纵容。便是叔叔在此,我也是这么建议。婶母要是老是想些歪门邪道的法子给奶奶治病,我只能不让婶母靠近奶奶了。若以后叔父怪罪,我一力承担便是。”
李钧叹了口气。他前几天还对公府全家和睦羡慕不已,看来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啊。
顾卿在晕厥中,似乎听到了有人在叫什么,声音嘶哑中带着戾气,听起来非常可怕。她皱了皱眉,觉得那声音吵了她睡觉,十分可恶。
没过一会儿,顾卿又听到了女人的喝声,这倒不是可怕,而是刺耳了,她真想有哪个人赶紧把她耳朵捂起来才好。
“老太太皱眉了!”香云兴奋地嚷嚷了起来。
她一直在车厢里伺候,见顾卿除了昏睡,终于又有了其他表情,怎能不欣喜?
李锐听到香云的话,一扫脸上的冷意,连忙掀开布幔,进了车厢。
顾卿果然是在皱着眉,而且一副非常厌烦的样子。
另一边,白御医坐着他府上的马车,被门子引到了国公府的边门,直接驶进了院子。
他的两个医徒捧着药箱,先跳下了车。
信国公府的下人们见白御医终于来了,连忙涌过去几人扶着白御医下车。
这位老先生急赶慢赶,坐在马车里都要被颠散了,可这些扶着他的下人倒不像是扶他,而是挟着他往邱老太君的马车那边跑似的,不由得心中有气。
可待看到一看到马车四周围起来的一圈布幔,他就顿时觉得不妙。
这是已经病到不能移动的地步了?
这般凶险,怎么不进宫去找太医,跑去喊他来?
是了,年底不得有丧气的事情,就算是宫里的嫔妃,这个时候生了病也只能熬着,熬过初四再去请人看病。信国公府自然也知道这个门道,所以才去请自己。
白御医快步进了布幔中,只见国公府里只有邱老太君能用的那辆朱漆马车,静静地立在布幔之中。驾车的四匹马都已经蒙了眼睛,塞了耳朵,唯恐突然狂乱,反倒让马车里的老太君病情更加危急。
白御医上了车,翻了翻顾卿的眼皮,又仔细号了脉,便问一旁的胡大夫。
“贵府太夫人以前可有手麻,口干,目眩之症?”
胡大夫一脸羞愧地说:“我不知。”
他虽然是家医,但给管事看病的时候倒比给主子们的还要多。信国公府里可以直接找宫里的太医诊治病情,除非是急症,不然一般都是找太医看的。
而且邱老太君自去年起,连他去请平安脉嫌麻烦,也不给他请了。现在白老先生问老太君的征象,他真的是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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