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楼的周围早就被要观瞻圣颜的百姓围了个水泄不通。好在灯楼的后面就是御道,四周围都是宫中的禁卫把守,他们一看国公府的车马来了,连忙分了一部分人来清理街道,国公府的马车这才进入了灯楼之下,在靠前的显眼位置站住了。
顾卿掀开了车帘一角,眼看着无数像是后世追星的粉丝一般露出各种狂热表情的百姓,不由得啧了啧舌。
若说当世最大的明星是谁,那一定是御座之上的皇帝了。这种“皇粉”的死忠程度,恐怕也比后世那些星迷可怕的多,也忠心的多。
眼见着自己府上的车马明明后来,可宫中禁卫还是给他们的朱漆马车开了道,甚至驱赶了不少平民,顾卿心里有些小小的不安。
当年她还是平头小老百姓的时候,看见领导路过要封街封车,静止行人通行,她还偷偷在心里暗骂过,想不到这还没有几年,自己也要做同样的事情了。
不光是平民为他们让道,就算是许多马车上有各府徽记的达官贵胄人家,在见到朱漆马车的时候,也纷纷退后避让,让她先过。这一下,顾卿品尝到了“权利”所带的各种便利之处,可内心也就更加无所适从了。
“奶奶,怎么了?”李锐敏感的发现到了顾卿的不安,问出了口。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这么多人为我们的马车让道……”顾卿看着外面一辆马车,上面挂着“刘”字的徽记,那马车远远看见他们来,立刻避让,马匹调头时稍微躁动了一下,倒惊得里面的女眷发出了几声惊呼。“有些过意不去。”
李锐伸出头去看了一眼,不以为然地说:“那是吏部尚书刘家的女眷,本来就该给我们家让道。”
“咦?你就伸头看了一眼,怎么就知道那是刘尚书家的女眷?”
“本朝规定,三品以上车盖为皂,一品以上车盖为朱,三品以上姓‘刘’的人家,就吏部尚书刘文兴一家。”
顾卿在心里暗赞了一声小胖子厉害,竟连朝堂之上的官员姓名都记住了。两位先生入府以后,教授李锐的学问倒是其次,教导的最多的,反而是本朝的各种历法、风俗、礼仪、乃至朝廷官员的品级,在这些位置上的人出身,以后身后的各种庞杂势力等等。
可笑方氏和李茂还以为自己孩子把书读的跟个状元似得就算成才了,李小呆也被活生生的教歪了。李铭刚从外家回府,去和李锐到明辉先生那上课时,听见这些世家的各种小道消息,还觉得是浪费他读书的时间,听了一半就告罪跑了。
他不听,明辉先生也不勉强,反倒是看起来行事简单粗暴的李锐,听得是津津有味,统统记在了心里。
顾卿听了李小呆在她面前的唠叨,挺担心李小呆以后被教养的不通庶务,只会读书,还特地找李小呆深聊了一回。结果她发现李小呆是真的不耐烦这些牵扯复杂的关系,只喜欢读书写字,看一些先贤的至理名言,就像后世那些学者或者学术型人才。
至于礼仪规范,天文历法,人际关系等等,他只想通个皮毛,不失礼于人就行了,无意去深研。
这是天性,逆转不了的。就和你明明喜欢语文,非要你去把自己最讨厌的政治考到最好一般,心里自然会有抵触。顾卿见无法勉强,也就作罢。
“原来是这样。”顾卿听了李锐的解释,了然的点了点头。“只是,这刘尚书听起来怎么这么耳熟?”
顾卿扭头问车里的花嬷嬷,“是不是她们府上的女眷给我们递过帖子?”
花嬷嬷摇了摇头。“刘府没有老太君,女眷的帖子应该是直接到夫人那边的。”
“咦……我现在记性也混乱了吗……”
“奶奶你肯定是故意的!”李小胖气急败坏地红着脸说:“就是上次那个打了孙儿的刘尚书家啦!那个把我打得像猪头一样的刘二狗!”
噗!原来是他家!难怪要让车马。
托宫中禁卫的福,信国公府的马车在一处极好的位置停了下来。顾卿四周全是点燃了的各色灯火,内城里的灯火是最精良的,大多是内造和各府里提供的精致样式,这灯火通明的景象,直映的整个内城犹如琉璃世界一般。
见信国公府的车马在灯楼前停下,许多相熟人家的女眷都下了车,来这边拜见。只因车厢里还有已经十三岁的李锐,来的多是各府的夫人或封君,也就匆匆寒暄上几句,就各自回了车,倒让怕麻烦的顾卿安了安心。
一阵乱七八糟的应酬过后,顾卿在车厢里猛听得鞭子抽地发出的巨大拍响声,还有各种钟鼓礼乐的声音,心中想着大约是圣驾降临了。再一看李锐和李铭两个小家伙严肃的脸庞,心中又肯定了几分。
李锐提醒他们此时应该出马车迎驾,于是一家子人全部下了车,跪地迎驾。
顾卿跪在地上偷偷往四处张望,除了御前拱卫的禁卫有一部分站着,四下里至少几千的人头,居然没有一个是站着的。更可怕的是周围鸦雀无声,刚才那般喧闹之声就像是一下子被人掐断了,只剩礼乐。
要知道,就连她们学校当年几千人在操场上开大会,各种大喇叭叫着要肃静,也做不到这样的整齐划一,令行禁止啊。
顾卿这才惊觉以前看的那些古装戏里,有人在宫外冲去圣驾旁行刺都是扯淡,若此时有一个人是站着的,恐怕立刻就被抓走了,更别说去皇帝跟前行刺了。
怎么去?跪着爬过去吗?旁边的老百姓第一个纳闷就把人给抓了邀功了好吗?
大约跪了五六分钟吧,她听到灯楼上传出了“平身”的高亢声音,然后身边的小胖小呆立刻利索的起身,把她也给搀扶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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