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七,正是乞巧节,古今诗人惯咏星月与悲情。花重前世只等与叶丛嘉有朝一日一同在葡萄架下,听牛郎织女的蜜语甜言,却不成想在满目苍凉的宫中度过一年又一年。如今往事重来,前世相思早已排解成空,却仍旧躲不过在宫中度过七夕的命运。
成帝有旨,七夕乞巧,也正逢九殿下和信阳公主生辰,阖宫夜宴。花重坐在较撵中不由自嘲一笑,一道圣旨就已经让自己徒劳挣扎。
到了内宫,便不得再乘较撵,只得下车徒步走到永宁宫。花重等人下了轿,跟在一位引路宫女身后。那宫女明眸皓齿,身姿秀丽,不愧是韩皇后宫里的人,不只进退有度,更是姿色上乘。
成国皇宫,繁巧华丽,金碧辉煌,到处透漏着钟鸣鼎食的富丽。廊腰曼回,檐牙高啄,盘盘囷囷,好不巧妙。永宁宫是韩皇后所在的正宫,西六宫是孟妃的为首的信宁宫。后宫东西十二宫各以东西主宫为尊,其下又分为出各宫主位。
众位命妇一同入宫,带着各家家眷,浩浩荡荡涌入永宁宫。自有一股说不出的气度。
众人之中,的确皆属花颜相貌倾城。螓首光洁,一双黛眉斜插入鬓,双眸涟涟,自由风情。肌肤晶莹剔透,红唇娇艳。一身艳衣盛装,更衬出雪白的肌肤和那盈盈一握的柳腰。更吸引人的则是脖字下那雪白的一片肌肤,肌骨莹润直入抹胸下那丰满秀美的景色。怎么看都是姿态万千,美不胜收。
花重心中不禁暗暗赞叹,花颜的貌美的确成就了她的一生,而她也只有貌美!
进了永宁宫后园宴会之处,周边金桂花香,湖水碧波荡漾,红色的地毯上摆放着案几。湖中已经放了盏盏莲花灯,微风吹过,花香四溢,落英缤纷。
众人屏气凝神,垂手而立。半晌,内侍的声音高喊:“皇后娘娘驾到……”一阵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之声,众人皆跪在地上,“皇后娘娘千岁吉祥,福泽绵长!”
“众位平身!”声音威严不失慈厚,想必是一国之母固有的气度威仪。
前世的花重虽深受叶永嘉宠爱,却也只是一个霍乱后宫的妖妃,只偏居于信宁宫,这皇后正宫她也是第一次来。
众人各自落座,花重看向韩皇后,明黄色的凤袍映着如雪肌肤,说不尽的端庄明丽。一如往昔,慈爱敦厚的表象下隐藏的是杀伐果敢的狠辣。如今信阳公主就是第二个韩皇后。右侧皆为女眷,左侧皆是群臣,如此招待男子入宫,恐怕也只有身为正室的韩皇后有这个特权。
花重看向对面,只见叶永嘉、叶丛嘉几位殿下都已到场,却不见成帝、太子叶纯嘉、宁熙年几人。
宁流辰感受到花重的目光,微微一笑,眼神中满是挑衅。
“今日乃是七夕乞巧,又正逢九殿下和信阳公主生辰。皇上仁厚,体恤群臣辛苦,借此机会特意宴请众位。还望各位不要拘束!”韩皇后一举一动间尽是雍容大气。
“臣等谢皇上、皇后娘娘!”众人仍是静默以待,不敢逾越。
坐在一侧身着芍药花色宫装,容色艳丽的妃嫔突然笑道,“皇后娘娘真是好福气!九殿下和信阳公主一母同胞,又赶着乞巧节的生辰,真是世间难寻的巧事。又和皇后一样的肌肤赛雪,真是让臣妾看着就欢喜!臣妾先祝两位殿下生辰快乐了。”
花重看向那女子,形容袅娜纤巧,柳眉翠雾,檀口丹砂,眼角虽有细碎的纹路却更显风情。保养得当真极好,怪不得成帝宠爱多年。这样的大胆,除了孟妃还有谁?
九殿下礼貌一笑,信阳公主却自顾自的仰头饮酒,不作理会。
孟妃瞟了眼信阳公主,意味深长的说道,“公主近来仿佛清减了不少,面带憔悴之色,可是有什么不快之事吗?”孟妃对信阳公主拿半夏羞辱六殿下一事耿耿于怀,如今见信阳公主给自己难堪,更是出言相对。
信阳公主冷冰冰的看着孟妃,“孟妃最近脸上皱纹也多了不少,可有什么不快之事吗?”
孟妃眉尖颤了颤,笑道,“都说信阳公主性情直爽,快人快语,本宫今日算是见识了。阖宫嫔妃都说本宫言辞乖戾,可本宫却不自知,怕是直言直语惯了。以后可要多注意才是,免得哪天在皇上面前大煞风景,惹皇上生气。”孟妃一语双关,把‘臣妾’换成了‘本宫’,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韩皇后笑着道,“满宫皆属你孟妃最会说话,所以才能讨得皇上欢心。皇上每每下朝都愿意去你那和你说话,你若是再多加注意,恐怕后宫众妃嫔都要夜夜流泪了。”
“皇后娘娘说的也对,臣妾侍奉皇上多年,虽然乐此不疲,却也有忙不过来的时候。更何况如今容颜迟暮,更要多给别人一些机会才是。”孟妃话语中尽是得意。
韩皇后温婉一笑,“说来也是,几位殿下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岁了,身为人母的你我又怎会不老去?当真是岁月匆匆啊……”
“皇上驾到……”
“太子殿下驾到……”
内室两声通报,打断了对话。又是一阵起身跪地,行礼作揖。花重不禁有些头痛,宫中礼仪向来如此繁杂,只是前世有叶永嘉宠爱,一切皆可免去。如今想来才知道自己得了叶永嘉多少顾念和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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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等恭迎皇上、太子殿下!”
“平身——”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透着几分刚毅。
“谢皇上!”众人依次落座。
成帝面色严肃,不怒自威,的确有着睥睨天下的气魄。“今日七夕佳节,又正逢殿下公主生辰,文武百官同贺!在座都是跟随朕多年的臣子,各位爱卿多年来辅佐朕处理国事,鞠躬尽瘁,劳苦功高。正是因为有各位爱卿的辛劳,才使得成国百姓安定,繁荣昌盛。今日众位爱卿不必拘礼!”
歌舞开始,丝竹之声入耳。众人紧张的情绪也渐渐放松下来,花重看着成帝沧桑却满含睿智的双眸,心中不禁微微颤抖。这样一个帝王到最后究竟会把天下交给谁?
“皇上怎么此时才来呢,是否与太子和丞相在商量国事?”韩皇后笑道,“可让孟妃都等急了。”
成帝瞟向孟妃一眼,孟妃心中一个咯噔,连忙笑道,“皇上日理万机,臣妾可不敢多嘴发牢骚,只是心中挂念罢了。”
成帝脸色微霁,“朕听闻灵山雅集九儿遇刺,千钧一发之际,是宁相家的三小姐出手相救。不顾自己的性命与九儿一起掉落悬崖。今日宁家三小姐可来了吗?”
宁熙年连忙起身行礼,“回禀皇上,阖宫夜宴,小女怎敢不来?身为臣子理应忠君爱国,小女只是尽臣子之心罢了。”
“宁相跟随朕多年,视为国之栋梁。但是小小女子能有这份气魄的,着实不多见。”成帝微微一笑,“宁家三小姐何在?”
花重起身绕过身前的案几,走到正中。“臣女宁家花重,参见皇上!”
成帝微眯起眼,宫灯明亮,眼前却好似有些模糊,分不清其中风景。成帝威严的声音再起,“近前来让朕看看!”
花重不卑不亢,不急不缓,举止翩翩。
花重身着月白束腰广袖留仙裙,挽了同色锦缎。清丽绝俗,自有一股轻灵之气。
成帝看着面前的花重,乌发如云,长眉秀目,明眸流盼没有过多的粉饰遮掩,没有娇艳欲滴,没有羞涩造作。有的只是那一身如烟似雾般的淡然,好像完全可以羽化成仙。
“确实是像极了衡阳……”成帝语气中不禁有些怅惘,“衡阳当年也是这样满堂惊艳、裙裾飘香的女子。只是你没有衡阳的倾城之貌,却更多了几分遗世独立的清丽。”
花重心中微动,没想到时隔多年,成帝竟然还记得自己的生母衡阳县主。花重说道,“皇上过誉了,臣女自幼丧母,没能有幸见过母亲是何等人物,但臣女想来定是不及母亲万分之一的风采。”
成帝点了点头,“你也是个可怜的孩子。衡阳生性善良,当年恩泽众人,却唯独没能照顾好你,也是遗憾。朕听闻是你救了九殿下?可有所求?”
成帝眼中透出一丝犀利的光芒,若不是别无所求,又为何连性命都要搭上?世间除了衡阳之外,恐怕不会有第二个人会如此善良……
花重明白,此刻的成帝像一只暗处窥探的猛兽,只要自己稍有不慎,都会被他认为是贪婪的猎物。
花重微微一笑,“臣女别无所求!”
半晌,成帝笑道,“朕曾听沉香说起你忠肝义胆,重情重义。在公主府时曾替镇国公家的大小姐巧舌如簧,应对自如。那一首把酒祝东风,被你解释的淋漓尽致。沉香和九儿对你都极为赞赏,想来朕不赏你,他们两个都会不高兴。”
‘沉香’乃是信阳公主名讳,成帝竟如此亲昵,想必对信阳公主宠爱极深。花重淡漠说道,“臣女只是顺应心意罢了。顾家姐姐文采飞扬,更写的一手好书法,堪称举世无双。臣女又怎么能不倾慕?怎么能不为之赞赏?”
“哦?镇国公家的女儿竟这样厉害吗?”成帝不禁好奇。
叶永嘉微微一笑,“顾小姐的书法确实堪称一绝,宁三小姐说绝世无双也不足为过。儿臣是亲眼见过的,不仅双手书写反字,更能力透纸背。”
成帝目光凛凛,“能得九儿夸奖的女子不多,朕倒是要看看镇国公家的小姐是不是真的笔走龙蛇。”
秦氏连忙叮嘱身后的顾双城,低声道,“切记不要锋芒太露。”
顾双城点了点头,走到花重身边,端庄姿态尽显,“臣女顾双城参见皇上!”
成帝打量着顾双城,“果然端庄持重,有大家闺秀的风范。镇国公夫人教导有方!”
“皇上过奖了!”秦氏微笑,举止得宜。
“来人!笔墨伺候。朕要欣赏一下顾小姐的书法技艺!”成帝吩咐道,眼中含着精光。
此时,叶丛嘉却站起身向成帝说道,“父皇,儿臣在灵山雅集曾见识过宁三小姐的文采,一篇《爱莲说》真乃笔底生花,就连北敬候世子都赞叹不绝。不如今日乘此时机,借顾小姐执笔,书宁三小姐之诗词。”
成帝脸上充满笑意,刚刚的凌厉也少了很多,“朕也听闻《爱莲说》,确实文采斐然。老七的提议甚好!”
花重不由皱眉,自己越是想躲,叶丛嘉就越是要把自己拽出来。
顾双城站在案几前,手持笔尝墨,低声道,“重儿,你可想好了吗?”
既然非展现在众人面前不可,那么自己也只能争取做到最好,技压群芳方能超出群围。
花重脑中不断搜寻着冯沁烟留下的诗集,自己向来过目不忘。不是自己是个草包,而是此情此景下只能借用母亲留给成帝的感觉,打动成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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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重朗声道,“《沁园春》!”
顾双城连忙下笔,一首北国风光尽在笔下。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
“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成帝不禁脱口赞扬,“好!北国风光尽在其中,其气势是何等磅礴威仪!不愧是衡阳县主之女!江山多娇,成国的大好河山让多少英雄豪杰为之倾倒?”
韩皇后见成帝大喜,不由一笑,“看来九殿下和公主说的不错,这宁三小姐和顾小姐果然都是秒人!”
“何止是妙?真乃我成国奇女子。”成帝不禁大笑,“看来朕不赏都不行了!”
孟妃妖娆一笑,头上的银链珠翠流光溢彩,“臣妾看着这两位小姐哪个都好,皇上若是赏了些金银俗物可是配不上她们的文采风流。”
顾双城与花重相视,眼中闪过重重危机。顾双城连忙说道,“多谢皇上、皇后和孟妃娘娘美意,臣女等为皇上赋诗写作并无他求。承蒙皇上夸赞已不胜欣喜,怎敢领赏?”
“顾小姐此言差矣,对于臣子皇上的赏罚都是恩赐,只有接受,没有拒绝的理由。”孟妃此话绵里藏针,不禁让顾双城心中一震。
“那依你之见,要赏赐她们什么呢?”成帝嘴角有淡淡的笑意,却也有几分犀利。孟妃岂敢左右朕?心中有一丝不快。
孟妃笑容灿烂,“臣妾觉得二女都是难得的才女,毓出名门,端庄慧德。如今三位殿下可都尚未成婚呢!如此七夕良辰,皇上是不是也该成全新人了?”
孟妃的话一出,花重和顾双城顿时脸色泛青。
只见成帝故作疑惑,“嗯!确实如此,只是不知爱妃的意思……”
“臣妾可不是为六殿下想的。”孟妃侧首看着花重,“臣妾见宁三小姐姿态清丽,倒是与眉青目正的七殿下般配极了!”
叶丛嘉脸色一僵,举起的酒盏洒出一滴美酒污浊了华贵的衣衫。舒展眉目笑道,“儿臣全凭父皇做主!”
叶丛嘉母妃虽然早逝,成帝当年却极为宠爱。如今这婚事也只能听成帝的意思,岂是孟妃所能做主的?
花颜脸色苍白紧紧的咬着嘴唇,长长的指甲抠进掌心。自己的七殿下妃之位若是没了,自己的清白可怎么办?更何况那个夺位的人还是自己向来鄙视的宁花重?花颜实在咽不下去这口气。
成帝历经风云的心竟然有些颤抖,看着叶丛嘉俊朗的身影,不禁想起他早逝的生母贤妃。贤妃死前那含恨的目光,多少次午夜梦回都挥之不去。或许自己真的欠了她的!成帝沉默半晌,语气莫名的有些伤感,“今年的桂花可都移植到贤妃宫里去了吗?”
韩皇后看了孟妃一眼,只见孟妃脸上笑容一顿,任谁想起那个女人恐怕心都要抖一抖吧!
韩皇后淡笑道,“皇上放心,臣妾已经命人把最好的金桂花都移植到贤妃的绘春宫中去了。绘春宫多年一如往昔……”
“那就好!贤妃生前也最喜爱金桂花。”成帝微微一叹,“丛嘉确实也应该纳妃了,府上总是没个女人打点怎么行?孟妃所言甚是,宁三小姐和丛嘉确实般配。”
花重平生最恨别人注定自己的一生,表情淡漠道,“臣女虽到婚嫁之年,但亲母早丧。人间冷暖,世态炎凉却已看透。情也成空,一切随缘,且作‘挥手袖底风’罢。”
四下哗然,顿时议论纷纷。
“你这是在拒绝朕的旨意?”成帝皱眉看着那遗世独立的女子,锦绣裹纤腰,有着不盈一握的娇柔,又分明带着一身梅雪般的晶莹傲骨。如此女子说出这样的话,也不足为奇了,更何况是衡阳的女儿!
“成帝多虑了!”一道清朗的声音传来,犹如大珠小珠落玉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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