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重垂首跪在厅堂间,身旁是同样沉默的花琼。四下安静,只有花颜时而抽泣的声音。堂前坐着面色冰冷青白的宁熙年和冯沁云,陆氏在一旁安静的坐着,虽然内敛却隐藏不住幸灾乐祸的神色。只有采薇垂首不语,安分的看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
陆氏瞟了眼跪在地上的花琼和花重,面露不悦,“老爷!这都跪了大半天了,大小姐的事好歹有个说法罢。这三小姐和四小姐可都还跟着跪在地上呢!”
冯沁云睨了眼陆氏,强压着怒意,“这不是都跪着呢吗!又没偏袒谁,你有什么可不愿意的。”
“大夫人,这错的是大小姐,三小姐、四小姐又没犯错。俗话说一人做事一人当,总不能连累别人吧!老爷,您可得一碗水端平,否则三小姐、四小姐以后如何在府中立足?岂不是都要以大小姐马首是瞻?”陆氏挑眉,面色得意。
冯沁云皱眉推了推宁熙年的手臂,“老爷,花颜做事一向稳妥,若不是中了别人的圈套算计,怎会如此?如今众所周知花颜和七殿下发生了那事,若是七殿下没什么表示,花颜可如何是好?”
“娘,七殿下说过会对女儿负责。”花颜不禁流出两行泪水。
“你这傻丫头!七殿下说过有什么用?这三书六礼,婚姻大事,又不是七殿下自己能做得了主的!”冯沁云恨铁不成钢的斥责,随即又对宁熙年哭诉,“老爷,妾身就这么一双儿女,辰儿刚那么小就被您狠心的遣去边关,多年来只有花颜承欢膝下。若是花颜的名誉毁了,妾身还怎么活啊!”
“哭哭哭!哭有什么用!”宁熙年拍案而起,额上青筋绷紧,“七殿下不娶,难道还要老夫我求着他娶吗你女儿不是有本事嘛!倒是想办法让七殿下娶啊!就知道做这些丢脸的事。”
花颜痛哭流涕,“这件事并非女儿所愿,别人的权谋算计又怎么是女儿能躲得过的?父亲如此怪女儿,女儿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今日一头撞死在这里,全当是还了宁家清白好了!”花颜说完便起身撞向厅内的石柱。
冯沁云连忙拉住,与花颜俩抱头痛哭,“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生得一双儿女却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啊!你这不孝的丫头,若是你没了,可让为娘怎么活!”
宁流辰从屋外走来,微微一笑不乏厌倦,“娘这是说什么话?流辰活的好好的,怎么出口闭口竟是些不吉利的话。更何况流辰可是给你们带好消息来的。”宁流辰没理坐着的、站着的、跪着的,径自坐下喝了口茶。
宁熙年灰着脸,冷哼一声,“你还知道回这个家!你姐姐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娘日夜操心,你也不帮衬着。”
宁流辰看了眼花颜和冯沁云,嗤笑道,“我看长姐活的挺好,如今又成了七殿下妃,有什么想不开的要寻死?”
“你说什么?”宁熙年皱着没有,“七殿下妃?”
宁流辰勾起嘴角,“是啊!刚刚入宫听闻皇上知晓雅集之事,有意册封长姐为七殿下妃。依我看这是喜事一桩!”
花颜听到流辰这么说,眼中立刻露出光彩,“二弟,你说的是真的?”
“我有必要骗你吗?”宁流辰不屑。
花重见花颜留露出的笑意,不禁心中冷笑。成不成的了七殿下正妃还难说的很,有我宁花重在,怎么会让你的日子好过?
花重突然站起身,双手拍打几下裙裾上的灰尘,表情甚是轻快。“哎!跪久啦!膝盖都疼了。”
众人惊讶的看着花重,花琼惊愕的仰头看着花重,“三姐姐……”
“琼儿你也起来吧!地上湿气重,你刚刚落水受了寒,还需要好好调养才是。”花重笑着拉起花琼,心中不屑其他人的目光。
“放肆!”宁熙年目露凶光,“为父我还站在这里没有发话,你怎么敢自己站起来!”
花重斜眼看着宁熙年,冷哼一声,“我怎么不能站起来?本来就没我什么事,我跪了这么半天也算是敬你。如今花颜都站起来了,我们这些无辜的人还跪着干嘛?”
宁熙年不可置信的看着花重,“花颜是你长姐,你却口口声声直呼其名。简直是目无尊长,没有教养。”
花重不耐说道,“俗话说养不教父之过,我宁花重没有教养,也是当爹的没教好。我都不埋怨,你有什么可数落我的?你不问花琼落水是否安好,不问我们跪了这么久累不累,倒是心中只有花颜。更何况花颜如今已经是七殿下妃,一切如你所愿,反正我也是没教养的丫头,帮不了父亲您的千秋大业!”
宁熙年指着花重的手开始颤抖,“你、你……”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父亲大人息怒!眼下还有重要的事要办,不是置气的时候。”宁流辰虽对宁熙年说话,眼神却盯着花重。
“什么重要的事,也比不得教育子女重要。”宁熙年看着花重倔强的脸,“你不是说养不教父之过吗,今天我这个当父亲的就好好教教你,让你知道什么叫父慈子孝!”
花重不以为然,“父亲大人若是想知道什么叫父慈子孝,就得先问问二哥什么叫男盗女娼!”
宁流辰兀然睁大眼睛看着花重,不可置信中有着几分无奈的笑意,“祸水东引!祸水东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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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口胡言!来人,行家法!”宁熙年气的直吹胡子。
花重看着宁流辰不屑一顾,正要说话。身边安静坐着的采薇突然高喊起来,捂着肚子似是很难受。
“老爷!老爷!妾身的肚子好疼……”采薇形色慌乱,好似受了很大的痛苦。
陆氏连忙喊道,“珍珠,快请莫郎中!”
几个人手脚麻利的把采薇抬向内室,花重瞟了眼匆匆前来的莫季舒,不动声色。
“三妹好手段!竟然连采姨娘都如此帮衬着你打掩护,这宁府上下还有什么是你说了不算的?”宁流辰站在一旁顺着花重的目光看着莫季舒,啧啧道,“莫郎中真是随叫随到的高人啊!”
花重听着宁流辰意味深长的话,侧首剜了眼宁流辰,“若是没什么事就请滚远点,我可没那么好的心情照顾你!”
“三妹怎么对二哥如此冷漠?好歹上次我也救了你的命啊!”宁流辰放荡一笑,“二哥还想向三妹请教请教,什么叫男盗女娼呢!”
花重心中冷笑,眼前浮现一片瓢泼大雨,那一年花重为求宁流辰调兵救叶丛嘉,在雨中跪了一天一夜。花重的腿也是从那天开始,每至阴雨必定痛楚异常。心一点一点的被大雨淋湿,却只换来宁流辰一句:“低贱之女,自不量力!”
莫季舒走出来,看着花重的脸色冰冷苍白,宁流辰笑的张扬坐在一旁。莫季舒心中抹上一层淡淡的忧伤。
“莫郎中,采姨娘如何?”花重的眼神虽然看着莫季舒,却又好像落到莫季舒身后,没有焦距。
莫季舒微微躬身,“回三小姐,采姨娘只是心神不宁所致的胎气不稳,并无大碍。只是采姨娘似乎常食用寒凉之物,对胎儿很是不利。”
花重凝眉看着莫季舒,“寒凉之物?”片刻,又疲倦的摆了摆手,“知道了!下去吧!”
花重向内室走去,却被宁流辰挡在身前。
宁流辰笑道,“三妹还没告诉二哥,三妹叫男盗女娼!”
花重抬眼看着宁流辰放浪不羁的笑容,冰冷一笑,“你似乎对燕子楼的柳色很感兴趣!”
宁流辰面色一滞,唯有哑然。随即一笑,“没想到三妹对二哥还挺关心的嘛!”
“若是父亲知道你如此流连花丛,是不是会给你找一门亲事呢?到时候大夫人可就喜上加喜,双喜临门了!”说罢笑容尽失,面若冰霜的开启双唇,“滚开!”
花重走进内室,徒留宁流辰愣在原地。宁流辰微微失色,随即一笑,却不似先前的放荡不羁,多了几分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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