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越长,他的愧疚便越深,堂堂天盛国主,居然找不到自己的女儿,说出来连他自己都不信。
可事实就是如此,人人都觉得南宫绝聪明狡诈,其实如果换作他,也许他会藏得更好,天下之大,找一个人如同大海捞针,可是这枚针却可以见缝就插,自然要比找人容易得多了。
一天没有找到七七,他就不会放弃,同样的,她一天没有为他开门,他就会认真地等下去,就像他们为彼此等了四年,不是等到了吗?
夕阳的红光打在他的银色龙袍上,将那头银发也染红了,高大的身影投射到景慈宫外的墙壁上,落寞,暗然。
此时,景慈宫的大门忽然打开了,他微怔,只见小英子从里面跑出来,见到他也是惊恐万状,忙停下来福身请安。
“奴才不知国主在此,惊扰了国主,还请国主恕罪。”
他淡然道:“起来吧。”
见小英子似乎行色匆匆,他不免多问了一句,只要是景慈宫里的人,都与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对他而言自然有些不同,“何事如此匆忙?”
小英子垂着头道:“回国主的话,奴才的小女蝉儿病了,主子特许奴才回去照顾她。”
霄点点头:“去吧。”
“是,多谢国主。”
小英子想走,可回想起刚才冲出大门的一刻,国主似乎已站在这里很久的样子,不免心疼,她想了想,说,“国主,主子最近好多了,虽然吃的还比较少,但是胃口还算稳定,基本餐餐不落;主子的情绪也很平稳,虽然话不多,也不太笑,但是至少她有自己的事情做,奴才看得出,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主子是个很坚强的人,与您分开这么多年,她都挺过来了,这一次,她一定也行的。请国主放心,奴才们一定会尽心尽力伺候主子的。”
霄平时不会与奴才多言,只因为是小英子,他才听得进去,却也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透过景慈宫那两扇还未来得及关闭的大门望向里面,虽然不见她的身影,但感觉却离她近了一些。
想必,她还在怨着他,否则怎会避而不见?
只是深深地望了一眼,他便转身想走,小英子却又急切地道:“国主,奴才们一定会多劝劝主子的。”
他的脚步微顿,便继续往前。
他明白小英子所谓的劝是什么意思,林铃儿性格倔强,岂是奴才们的几句话就能劝得动的?如果她想见他,自不必劝也会来,如果她不想,再多的游说也是无谓。
景慈宫里,林铃儿在裁剪布料,小郑子在一边给她打下手,映璐和映瑶则坐得稍远一些缝制着衣服,张嬷嬷和李嬷嬷也在这屋子里忙活着,帮她点檀香,帮她削水果。
屋子里虽然人不少,却静得只听得到她的剪刀剪衣料的声音,除此之外,没有人敢多说话,安静是她身体恢复后景慈宫里的标致。
突然,不知是她不小心还是心不在焉,剪刀竟然剪到了手指,所幸伤口不大,却也掉了一小块肉。
望着被鲜血染红的白色衣料,林铃儿心疼地放下了剪刀,将受伤的手指拿到眼前。
小郑子离她最近,最先发现了她的异样,忙丢下手里的绣线跑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心疼地叫了起来:“怎么这么不小心?张嬷嬷,快,快叫御医来!”
映璐和映瑶见了血也是吓得浑身发抖,忙扔下手里的活计围了过来。
林铃儿却像不知道疼似的,看着那鲜血一滴一滴地落在白色衣料上,晕成一朵朵血花,她的泪也一滴一滴地落下来,稀释了血液,冲淡了血花。
“主、主子,您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哭了?”
小郑子看着她泪如雨下,慌了手脚,急得也快哭出来了。
她却一言不发,推开围在身边的人冲了出去,头也不回地跑出了景慈宫。
“主子这是怎么了?”
李嬷嬷担心得声音都抖了起来。
“我去看看。”
小郑子拔腿就追了出去。
林铃儿在这王宫的大道上奔跑着,心中百转千回,眼前浮现的都是七七的小影子。
都说母女连心,一个月了,她都好好的,为何单单今天这么心神不宁,剪破了手指?
她的心好疼,她好怕,这个时候,她只想见到一个人。
于是,她奔跑,拼命地奔跑,只想快点见到他。
她没想到,会在景慈宫门前的大道上看见他的身影,一月未见,他的身材似乎不像从前那么挺拔。
夕阳给他的周身镀上了一层淡红的光晕,虽然行走在阳光里,为何她觉得他那么孤单、可怜?
她没有喊他,只是向他奔跑,待她就快要触到他时,他竟缓缓停下了脚步。
她从背后抱住了他,死死地,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我好怕,我好害怕……”
她的声音沙哑、颤抖,同时颤抖的还有她的心。
他转过身,捧起她的脸,凝视着她的眼睛,目光从她脸上的每一个地方细细浏览过,才将她一把拥入怀中。
她窝在他的怀里,放声大哭,不管四年前还是四年后,他的怀抱仍然是她最安全的港湾。
不管真怨他也好,假恨他也罢,在她最脆弱无助的时候,最先想到的人,最想拥抱的人,最想倾诉的人,还是他。
“刚才听到蝉儿病了,我虽然表面装作平静,其实内心早就崩溃了。这么多天,我不敢出门,不敢见你,不敢见蝉儿,不敢听到任何与孩子有关的话题,因为我受不了,我太想七七了,太想太想她了,我快要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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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哭着,叫着,没有任何掩饰,“我不怨你,也不恨你,我只是不敢见你,不敢幸福,七七丢了,我这个做娘的还有什么资格得到幸福?我不是在惩罚你,我是在惩罚我自己!”
他默默地流泪,默默地听着她的倾诉,现在她需要的是他的耳朵、他的怀抱。
“我知道这宫里有小孩子,有蝉儿,有小穆图,还有南宫绝的儿子,我不敢迈出景慈宫的大门,我怕见到小孩子,我怕我会忍不住对他们动手,我嫉妒他们的存在,我好嫉妒!原本七七应该跟他们一起玩耍一起笑的,可是她却不在这里,你让我怎么接受?”
她举起了手指,看着那鲜血淋漓的伤口说:“你说,七七会不会出事了?她会不会……”
“不会!”
他斩钉截铁地回答她,不给她胡思乱想的时间,“七七不会有事,她一定会平安回来。”
也许因为是他说的话,也许是因为他的态度,她的心竟然瞬间平静了下来,睁着红肿的眼睛盯着他,好像要从他那里得到信心:“真的吗?真的会这样吗?”
他毫不犹豫地点头:“会,一定会。”
她泪如雨下,带血的手死死地揪住了他的衣襟,弄脏了他的龙袍,抓住了他的心。
他拥住她,任她哭泣、发泄,紧紧相拥的两人被夕阳的红光笼罩着,若大的王宫内安静得仿佛只剩下他们。
钱业与小郑子远远地看着他们,潸然泪下,这才是爱啊。
时间在两人身边悄悄流逝着,桃花谢了荷花开,柳树的嫩芽儿转眼间长成了茂盛的叶子,春天走了,夏天来了。
转眼间,又是三个月过去,景慈宫里简直成了服装店,大大小小的童装挂满了衣架,没有一件是重样的。
即便如此,林铃儿仍然笔耕不辍,光是设计图就有厚厚的几大撂。
每做好一件衣服,她都会想像着七七穿上它的样子,已经四个月了,小孩子总是长得很快,不知她是不是又长高了些,四月未见,她还会记得她这个娘亲吗?
都说小孩子在六岁以前的记忆都是暂时的、简短的,很容易忘记,她真的好害怕七七会忘了她,那样的话,她是不是永远也找不回七七了?
“主子,国主来了。”
小郑子从外面进来,轻轻地在她耳边说。
她却只是嗯了一声,连出去接驾的意思都没有,依旧埋首画她的设计图。
在这王宫里,只有她是与众不同的,国主不管到哪都会有太监大声通传“国主驾到”,只有她这里不会有,因为拓跋九霄吩咐过,任何情况下都不许惊扰了她,包括他的到来。
映瑶虽然在缝制衣服,可每当国主驾临时,她的心就开始不受控制地激动起来,眼睛不时地偷瞄着大门,能看到国主,似乎成了她在景慈宫里当差最大的乐趣。
映璐最知道她的心思,见她又是如此,她不禁偷偷地碰了碰她。
映瑶却不理会,她就是喜欢国主,还有,那个林铃儿不就是给他生了个孩子嘛,到现在不是也没个名份,小白丁一个,她凭什么不能喜欢他?
房门打开,拓跋九霄抬步迈了进来,屋子里很静,他生怕扰了她的清心,尽量放轻脚步踱了过来。
林铃儿很专注,这是失去七七后她唯一能做的事了,每天她会用工作把时间填满,不让自己有一刻闲下来去胡思乱想。
意料之中的,他的双臂从身后伸过来,抱住了她。
熟悉的味道立刻充盈了鼻腔,也将心内那剩余的空间填满。
“用过膳了吗?”
她柔声问。
“嗯。”
他轻声应。
从那天起,他们之间恢复了沟通,可也仅限于每天晚饭后、就寝前的一段时间,这是她特许给他的时间。
“你呢?”
他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畔,有些痒痒的,却是让她最安心的。
“吃过了。”
她轻浅的一笑,说道。
此后,她再无话,他也不出声,只是静静地抱着她,看着她一笔一画地画着设计图,她认真专注的样子很美。
其实,林铃儿一直在忍,想他,想他的声音、味道、怀抱,可是每当跟他在一起,又会让她不受控制地想起七七,这种时候她总是充满了罪恶感。
所以她只允许自己一个人,七七一个人在外面下落不明,不知会受到何种对待,她怎么能笑、怎么能幸福?
然而,他的到来又会给她带来片刻的安慰,每天她都在这种矛盾中憔悴,却又不得不让自己陷入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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