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长乐殿走水,他替她挡下火海,后背,留了一道长长的疤痕。
那年……
妖后大人总说,她太不安分,多灾多事,她却变本加厉,因为,有一个凤歌儿,他总是会护着她的。
长大了,她才知道,为何,她开口第一句话喊的是他的名字,为何抓周宴,她要的是他,因为,这都是她的命,她认……
有些缘分,藏在回忆里,都是殇的,想起了冷冷得叫人心疼。
夜深人静,椒兰殿里烛光清冷。
“喝了多少。”
“六壶离人醉。”
六壶?容浅念托腮,隔着床幔看沉睡的人儿:“可说了胡话?做了荒唐事?”
她家这闺女,酒量太次,酒品更次。
萧凤歌敛着眸子,灯火照不进眼睛里:“闯了大祸。”顿了顿,沉声,“前日被送进忠亲王府的世家女子,都进了魈魂窟。”
果然是大祸,容浅念揉揉眉心:“那一群老古董想必不会善罢甘休,讳乱皇族残暴不仁的罪名,我家临昭怕是担定了。”抬起眸子,戏谑地笑笑,“凤歌儿,你可要负责。”
片刻沉吟,他道:“杀人灭口。”
容浅念不可置否,这是解决麻烦最快也是最稳妥的办法。
“只是小九。”语气没了刚才的杀气,反倒多了无奈,“我该拿她怎么办呢?”
怎么办?若是别人,强取豪夺耍流氓什么的都好说。
想了想,容浅念问:“她很像我吧。”
萧凤歌点头:“嗯。”
太像了,以至于,乱了他的眼,他的心,一塌糊涂得不知怎么是好……
他看着床上的小人儿,有些出神,容浅念抬腿,一脚就招呼过去。
萧凤歌结结实实挨了一记,俊脸泛黑:“小九,你对小爷可真不客气。”
客气?那是啥玩意?六壶离人醉,那可是她的老本!
“记住,她是萧十四,就算是我容九生的,她也不是容九。”一记白眼丢过去,容浅念警告,“你要敢忘记,见你一次老娘踹你一次。”
萧凤歌苦笑,觉得被她踢的地方生疼生疼的,分明没有用力的……
他想,这对母女,都是他的劫。
六壶离人醉,本该六日便醒,萧红荛睡了整整一个月。
一个月内,临昭公主讳乱皇族的传闻滚遍了风清天朝。
一个月内,忠亲王府昭明世子一纸奏章,殁了朝中官员数十,朝堂跌宕腥风血雨。
一个月后,临昭公主醒,帝都无半句传言,一切如初。只是此后,忠亲王府,如花美眷不断。
之后,近半年里,忠亲王府夜夜笙歌,都道昭明世子为情落得醉梦生死。
每每,萧红荛听了,不动嘴,她动手。
自此,忠亲王府隔三差五美人如云,再隔三差五销声匿迹。
这日,风轻云淡,岁月闲适,忠亲王府里有美人嬉戏,轻笑如铃。
“世子爷,奴家给你倒酒。”
“还有奴家。”
“爷,奴家喂你。”
三五成群,女子的娇笑声中,传出男子邪魅的嗓音:“小美人,来,替爷喝了。”
“爷,讨厌。”
“爷,不要了。”
“呵呵。”
“……”
远远看去,百花齐放的后院楼亭里,美酒佳人,男子左拥右抱好不惬意。
忽然一声巨响……
“砰!”
案几碎裂,酒杯倾倒,洒了一地清香,随即,美人受惊,花容失色,尖叫连连。
这一出美酒佳肴戏妙人,就这么毁了。
萧凤歌晃着手中酒杯,抬眸,萧红荛便站在了不远处的假山石上,红衣摇动,手里握着金色的弹弓。
那弹弓还是她十二岁生辰时,他送的。
拉弓,对准,离弦……
“砰!”
萧凤歌手里的酒杯尽碎,酒洒了他一身,倒是未伤一分。这家伙,手法越发精准了,他失笑。
这下,可吓坏了萧凤歌身边环绕的小美人啊,捂着小心脏,叫得那也是娇滴滴,水嫩嫩。
萧红荛掏掏耳朵,垫脚起跳,几个纵跃便落在了楼亭里,对着傻眼的美人儿莹莹一笑:“乖乖哒,别叫哦,本宫不喜欢动嘴,喜欢。”扬手,晃了晃手里的金弹弓,懒洋洋的语气道,“动手。”
美人们大惊失色,吓白了脸,自然也不乏忸怩作态的,一美人儿小鸟依人般姿态偎进萧凤歌怀里,楚楚可怜地唤着:“世子。”
这一偎……在萧红荛的心火上浇了油:“再碰他一下,老子打断你的手。”
那美人儿吓得一个哆嗦,跌在了地上。
上一秒还凶神恶煞的萧家姑娘脸色说换就换,笑得无害:“别怕哦,人家不喜欢那些粗鲁人的法子,知道之前那些来忠亲王府伺候的姑娘现在都在哪吗?”打量着那几个失色的美人儿,她才继续说,“本宫可是费了一番心力才将她们一个一个送进敬事房双宿双飞,好生慰劳慰劳姐姐们寂寞的芳心。”
敬事房?
原来,忠亲王府那些销声匿迹的美人儿都被临昭公主送去给太监当了对食。
当下,几位美人儿便跪下了,求饶的话都说不利索。
萧凤歌抬眸,眸间像投进了石子,荡起涟漪沉浮,他开口,声音却格外得沉静:“十四,别胡闹。”
萧红荛冷笑:“胡闹?”眸子骤然一冷,大喝,“把这几个女人都给本宫丢去军营。”
身后,铁衣卫踌躇。
以前她也闹,耍狠,这是第一次。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他看她,视线灼灼。
萧红荛不闪不躲:“诚如你刚才所说,胡闹,你若要装,我就来真的。”
她才不会死心,她只会狠心。
沉默了片刻,萧凤歌对着那些女子道:“都退下。”转身,唤她,“萧红荛。”
这是第一次,他喊她,连名带姓,近在咫尺却生疏得像隔了千山万水。
萧红荛怔了,耳边,还是他的声音,冷冷的,却有些无力,他说:“到此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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