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云正午间没回来,只叫白莪送了个信,说是要跟大爷陈云端出门收帐去,要在乡下住几天。曼曼冷笑,有本事就躲出去一辈子别回来。
不管他是故意还是无意,既然他不愿意回来见她,那就随他的便。
行礼都还没收拾妥当,也不必专门替他收拾,曼曼便将陈云正的衣物直接丢了出去:爱收拾自己收拾去吧。
白莪不敢吭声,自己动手替陈云正挑了些随身衣物,灰溜溜的去了。
曼曼生了会闷气,没情没趣的吃了午饭,便吩咐司玲准备笔墨纸砚,一下午都没动,闷坐在桌前琢磨要用的物什。不要白不要,白要谁不要?趁着陈云正的名头还好用,她便索性挥霍到底。
他不在家倒好了,她大可以放开手脚闹腾,也免得他在家倒管头管脚,弄的她处处顾忌,浑身不自在。
没人折腾,曼曼早早收拾睡下,一夜酣梦无眠,第二天起了个大早。看天色阴沉,似乎要下雪,便叫司玲拿了件雪褂披上,吩咐司针、司艺看家,自带了司玲、司珑去春意浓给陈夫人请安。
彼时陈夫人才起,听说曼曼第一个到了,倒是愣了愣,转头问莲妈妈道:“什么时辰了?老大媳妇和老三媳妇可来了?”
莲妈妈看了眼沙漏,道:“回太太,这会才卯时,今儿三奶奶来的早,大奶奶和三奶奶平时请安的时间要比这晚上大半个时辰呢。”
陈夫人懒洋洋的嗯了一声,道:“既是来的早了,便叫她等等吧。”
当婆婆的就没有不搓磨媳妇的。六爷又不在家,六奶奶受点委屈也没人给她撑腰,不欺负白不欺负。
莲妈妈明了陈夫人的心思,应声出来,迎着曼曼行礼道:“六奶奶早,太太还没起,要不您待会再来?”
秋蕴院离春意浓说远不远,说近可也不近,一来一回就是大半个时辰,曼曼自是不会没事把时间都耗费在路上,便温声道:“不必了,横竖也没什么事,我就在院子里等太太起吧,我才回来,不知道太太的起居作息习惯,冒冒失失的,倒是打扰了太太休息,还劳烦妈妈多指点。”
说时便递了个沉甸甸的荷包过去。
莲妈妈忙推辞:“奴婢在太太身边这么多年,说句托大的话,也算是看着六爷长大的,如今六爷娶了奶奶,小夫妻和睦,奴婢是打心眼里高兴。如今奶奶愿意替六爷尽孝心,奴婢只有替太太欢喜的份,哪敢说什么指点不指点,只要奶奶不嫌奴婢啰嗦,该说的奴婢一定会说,奶奶只管放心。”
曼曼笑道:“有妈妈这句话,我就宽心多了,这个不过是我和六爷的一点心意,妈妈别嫌少……”
莲妈妈一低头,荷包沉的直压手,这可不是“一点儿”心意。她再在太太跟前有脸面,也终究只是个下人,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就是冲着六爷,她也不敢得罪这位六奶奶。
莲妈妈满面含笑的把荷包揣起来,欣慰的道:“奶奶打的赏,奴婢若是不接就是给脸不要脸了,那奴婢就恭敬不如从命,先在这谢过六爷和六奶奶。”
莲妈妈领曼曼进了耳房,搬张椅子过来,亲自垫了厚厚的棉垫,请曼曼坐了,又去拿了一件不常用的花鸟描金茶盅,用热水烫了又烫,沏了茶送到曼曼跟前,陪笑道:“这茶盅是六爷从前用过的,这茶叶也是从前六爷爱喝的白芽奇兰,产于福建,因有兰花香味,浓郁醇厚,鲜爽回甘,才得此名……”
安顿好了,莲妈妈又道:“奴婢还有事,不能陪着奶奶了,还请奶奶稍安勿躁,一等太太起来,奴婢便禀过太太得知奶奶到了。”
曼曼颔首,称“有劳妈妈”,便安安稳稳的坐着等。
司玲和司珑立在曼曼身后,垂眸敛目,一句多余的话也不说。
莲妈妈进了内室,陈夫人正在净脸,大丫环见喜给她梳头,见福、见寿、见禄站在一边,或是捧着铜盆,或是捧着首饰,或是捧着脂粉,或是捧着衣衫,紧张有序,却又严谨恭敬,没有一点声响。
陈夫人见她进来,便嗯了一声问:“安置好了?”
莲妈妈答声是,亲自拿了一枝梅花银珠长簪,替陈夫人戴在头上,道:“奴婢把六奶奶安置在了耳房。”
陈夫人抚抚鬓发,打量了一会,满意的道:“很好。”不知道是对莲妈妈的举止满意,还是对自己的妆容满意。
莲妈妈扶着她起身,帮着丫头们替陈夫人着衣,把曼曼赏她的荷包拿了出来:“这是六奶奶赏奴婢的……”
陈夫人眼角搭了一眼,笑道:“她倒有心!你也是个耿直的,既是赏你,你接了就是,我素来不过问这些,对你我一向都是很放心的。”
莲妈妈情知陈夫人嘴上说着放心,可若自己没有呈上来,等太太从别人那听来,对自己可就不放心了。
她把荷包放到桌上,道:“奴婢平时月例足够丰厚,太太又宽待奴婢,赏下来的东西多不胜数,这点银子,奴婢岂会放在眼里?”
陈夫人轻描淡写的道:“行了,我知道你忠心,拿着吧,至于怎么做,你自己心里有数就成。”
莲妈妈应声是,便把这荷包揣了起来。
陈夫人不紧不慢的梳洗已毕,叫人摆了早饭,这会儿门外丫头回禀,说是“大奶奶、三奶奶都来了”,陈夫人这才嗯了一声,传她们妯娌几个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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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曼喝了一肚子茶水,空等了大半个时辰。
李氏很惊讶:“六弟妹真早。”
迟氏也掩嘴笑道:“想是六叔不在家,六婶孤枕难眠吧。”意在讽刺她离不得男人。
比不要脸,曼曼也豁得出去,她在心里冷笑一声,面上丝毫不显,装做没听懂一样,只朝着李氏一点头,道:“我不比大嫂,又要掌管家事,又要照顾孩子,无事一身轻,可不就剩下到太太跟前尽孝了。”
说罢朝着迟氏一笑,眼睛里却没有一点暖意:“六爷在不在家,我都习惯了,不比三哥三嫂,凤协鸾和,如胶似漆,如今小别胜新婚,只怕这会恨极了夜短天长吧?”
陈云方和迟氏小别重聚是事实,可惜陈云方与迟氏并没有旁人想像的那样甜蜜恩爱,昨夜陈云方自搂了心仪的女婢混天胡地,迟氏怨恨气恼了半夜,也只得忍了,孤衾冷枕煎熬了一宿。
曼曼不过是无心之说,听在迟氏耳里却倍觉刺心,脸上红了又白,白了又红,最终也只是自嘲的笑了一声道:“枉我比六弟妹虚长几岁,倒不如六弟妹懂事了,若知道六弟妹早早就来尽孝,我宁可一夜不睡,也必来跟六弟妹好好学学。”
她温氏才来几天,不过才装装样子,就真当自己殷勤至孝了?日久才见人心呢,她也未免太轻狂了些,为了显摆她,倒先把自己这早她过门的媳妇踩到了脚底下,有本事她数年如一日,每天都这么早,自己才算服气,就怕她是草叶上的露珠——不得长久。
倒要看她能撑到几时?
曼曼只垂眸轻笑道:“三嫂说笑了,长幼有序,尊不可废,我可不敢自称懂事,要跟大嫂、三嫂学的地方还很多。”
李氏见二人说不上两句话便有对掐之势,忙打圆场道:“三弟妹也有一大家子事要料理呢,自是不如六弟妹得闲,什么学不学的,横竖都是尽孝,不在做了多少,只在心诚,你说是不是三弟妹?”
迟氏呵呵笑道:“大嫂说是,自然就是。”她没必要得罪大嫂,既然大嫂要和稀泥,那也随她。
曼曼也知道适可而止的道理,当然不会凭白把人都得罪了,让她们两个联合起来挤兑自己,因此一笑而罢。
小丫头打起帘子,妯娌三人静心摒气,鱼贯而入。
李氏、迟氏站惯了的,在趁手的位置给陈夫人布菜,曼曼就在一旁站着,美其名曰“观摹学习”。
陈夫人瞥曼曼一眼,朝着李氏和迟氏道:“你们两个成日家在我跟前服侍,都辛苦了,今儿小六儿媳妇在这呢,你们两个也就都别站着了,坐下一起用吧,我一个人吃饭,用不了那么多人服侍。”
这是想打压曼曼。
李氏陪笑道:“正因为六弟妹初来乍到,好多事都不趁手,我这做大嫂的,理当多带带,哪有不管不顾就坐下吃的道理,倒是三弟妹近日辛苦,我瞧着清减了许多,还是让三弟妹坐下歇歇吧。”
迟氏忙谦让道:“我才进门几年?哪里就敢越过大嫂去?要说辛苦,没有谁及得上大嫂辛苦,要歇也是大嫂歇。”
她们妯娌两个互相谦让,谁也不肯坐,曼曼站在旁边袖着手瞧着,一声不吭。
陈夫人笑骂道:“我是心疼你们姐俩个,又不是把你们架到火堆上烤,你们两个倒好,都当成苦差事,还互相推诿起来了,都别犟了,你们两个乖乖给我坐下。”抬头笑看向曼曼,道:“你进门晚,论理也该接手你两个嫂嫂,温氏,你不反对吧?”
曼曼被点了名,便站出来道:“太太说的是,两位嫂嫂不必谦让,只管安坐,由我来服侍太太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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