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云正倒清醒了。
他不想死,也不想让曼曼死。什么生同衾,死同穴,那都是屁话。活着的时候不能在一起,死了无知无觉,埋在一起又有什么乐趣?
况且看着自家老爹这个怨毒又愤恨的劲头,只怕就算是自己和曼曼都死了,他也绝对做得出来把两人埋的一南一北,永生永世都不得相见的事。
他从前小,离不开陈家,又觉得父母对他宠爱有加,谁会想着离开家离开父母展翅独飞?可现在,他想清楚了,既然家里容不得他和曼曼,他大可以带着曼曼离开。
远走高飞,其实真是个不错的主意。总好过毫无意义的被老爹打死。
陈云正喊了一声“等—等—”。
陈老爷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竟然敢威胁他,真是反了这小子了。他以为自己真不敢打死他吗?到底是怕死的,他就不信,为了这么一个贱丫头,他真的不顾父母,不顾惜他自己的性命。
陈云正道:“我就是想知道,为什么?”否则,死不瞑目……
陈老爷冷笑道:“我看你是读书把脑子读傻了,还为什么?忠孝义悌,你不懂吗?还用我再一条条给你讲?你可以玩女人,玩多少个都行,只要你老爹我付得起这个代价,但绝对不允许你为了一个低贱的丫头把所有都压在她一个人身上。你早就触犯了我的忌讳,再而三的警告你都没往心里去,所以才敢像现在这样跟我叫板。你有什么资格跟我叫板?你怎么敢把自己的生死和那丫头的生死绑在一起?我一定会先于你找到他,我宁情愿你死也绝对愿意看到你在她的蛊惑下再做出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来。”
明白了。
陈云正深刻的领会了“不可调和”这四个字。老爹解释的很清楚,他要是像三哥对待后院那一群女人那样玩弄苏曼曼,老爹不会有任何意见。可独独他对苏曼曼是认真的,认真到为了她上进、改变,认真到为了她想要只衷情于她一人,认真为了她想要忽视等级差别娶她。
老爹说的没错,他把所有的身家性命都押在了苏曼曼一人身上。
说起来还要谢谢老爹,不是他一朝醍醐灌顶,连他自己都没明白他对苏曼曼是个什么样的感情,而苏曼曼对于他来说又意味着什么。
他也就越发坚定了自己的初衷。
他并不喜欢,甚至不赞同大哥和大嫂之间的虚情假意。就像两个假人,戴着厚重的面具,言语之间尽是客套客气,虽是笑着,说着亲热的话儿,可每个字里都是猜疑和心机。他们之间还有许多个面目乏味的妾室、姨娘、通房夹于其中,各个也都揣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没有人是坏人,但也没有人是好人,每个人都有可怜之处,每个人也都有可爱的地方,可是在那样的环境下,只有一个结果,就是所有人都只有一个目的,只有一个意义,只有一种近乎相同的活着的方式:那一群女人都只为了陈云端活着。
陈云正更不屑于陈云方对女人的态度。
那是亵玩。
像是对待宠物一样,剪掉她们的爪牙,剪断她们的翅膀,剪掉她们的希望,却又不是全部,而是留着那么一点点,既不能对他造成伤害,又能使尽全力,在最大范围内互相厮杀。
在陈云方的眼里,那些个女人都不是女人,不管多漂亮不管多柔媚,于他来说只有一个功用:玩物,做他床上、身下的玩物。
死了或是伤了,来了或是去了,对他又有什么影响?
也正因为此,他可以依然故我,不会受到谁的改变,他始终是那个桀骜不驯的陈家三爷。
陈云正也不太欣赏父母的相处方式。
父亲是个传统的男人,其实陈云端就是他的翻版。陈云正可以预见不久的将来,大哥就活脱是另一个父亲。
陈云正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样的妻子,想要什么要的夫妻相处模式,但他知道他不想要父兄们的生活方式。
唯一能带给他不同感受、能让他不断改变,能带给他诸多希望的是苏曼曼。可就因为这,竟让她成了十恶不赦的罪人。没天理啊。
陈云正没再坚持。
在理清了自己的思路之后,他迅速有了决断,身心一放松,那股支撑着他清醒的气息顿时泄了个干净。在小厮不忍看的重刑之下,他如愿以偿的昏死了过去。
小厮们不敢再动手,吓的松手的松手,扔棍子的扔棍子,都无措的望着陈老爷做决断。陈老爷看着背上、臀上血染透衣的陈云正,只觉得气血翻涌:他是又气又疼,又怒又恨。这小子竟能坚持这么久都不求饶。
从前他是最怕疼的,往往还没等藤条往身上抽呢他就开始鬼哭狼嚎,甚至不惜用种办法叫人去给夫人送信。
谁都知道太太宠这个最小的最聪明最伶俐最可爱的儿子,断然不会允许他动手。
可今天他却硬是一声不吭的死撑着,倒把他架起来下不来台。
就是这会儿,也依然没有台阶下,陈老爷哼了一声,道:“让他自生自灭吧。”转身拂袖而去。
陈云正再度醒转是三天后。
还没睁开眼便先听见女人呜呜咽咽的哭声。
他心头猛跳,还以为是曼曼。一时间竟急出一身冷汗来,她不会是这么蠢竟然自投罗网了吧?还是说没来得及逃被父亲派人抓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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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一想又不对,就算真是曼曼,爹娘也不可能叫她来守着自己。
他一时竟差点跳起来。要不是背上、臀上疼痛难忍,他几乎就蹦下床了。可就这么微微一动,疼的他冷汗唰一下就流了出来,唇齿间也流泄出来了痛苦的呻吟。
就这时,才听出来是母亲陈夫人的声音:“老爷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把小六儿打成这样,这都烧了三天了,再不醒,大夫说怕是醒不过来了?他怎么就这么狠心……”
陈云正听着母亲的絮叨,竟然觉得心里很安慰,喃喃的叫了一声“娘”。陈夫人倒怔了半晌才哎了一声,随即哭的更厉害了,抓着陈云正的手,语无伦次的道:“小六儿,是你在叫我吗?真的是你在叫我?你真的醒了?”
典型的慈母,越是紧要关头越是只知道哭,一通忙乱之后,反倒弄的陈云正皱眉呼痛。还是陈夫人身边的管事妈妈们忙出言提醒,这才又是请大夫又是端药递水喂饭。
陈云正像小时候一样又是撒娇又是委屈,倒是搓弄的陈夫人又急又忧又恨又伤。他这一醒,喝了药又将养了十来天,伤口开始结疤,人也总算慢慢恢复了精神气。
陈老爷一直没来看过陈云正。
陈夫人跟他哭了两回,也只得不了了之。陈家丢脸是事实,陈云正胡闹也是事实,迟家、祁家都不太满意更是事实。
陈云正稍好一些就缠着陈夫人要回陈洲府。他忙着曼曼,这么长的时间,她只身一人,藏没处藏,躲没处躲,谋生更难,还有自己老爹穷凶极恶的要捉她回来,陈云正是心急如焚。
可一向纵容宠溺他的陈夫人只是叹气,道:“你别傻了,你爹不会让你走的。”
陈云正惊讶道:“来年八月我要参加会试,待在家里怎么成?”
陈夫人眼睛一瞪,道:“你还知道要考试?谁让你这么胡闹?除非你现在就把那贱丫头交出来……”
陈云正心里就咯噔一声,他原本打算从母亲这里下手的,不敢奢求让她接受曼曼,起码能够让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行啊。
可现下看来,这个愿望也要落空了。
陈云正耍赖道:“娘啊,不过一个丫头而已,再说她原本就是我的人,你和爹干吗要耿耿于怀的?还有,为什么要把她给三哥,你们都不爱我了,你们非要帮着三哥抢我的人……我不干。”
陈夫人用力的指点着陈云正的脑袋道:“千不该万不该,当初我就不该把那丫头送到你这,你瞅瞅你,就这么几年,你都鬼迷心窍成什么样了……我绝不允许你为了她再做出什么更荒谬的事来,这件事没的商量。”
长篇累牍的抱怨指责,陈云正都听腻了。他面上不在乎,心里却在冷冷的笑:这个世界上的人都不正常,唯独他一个人正常,反倒成了旁人眼里的疯子。
陈云正颓然的躺下,眼睛直瞅着帐顶,不耐烦的道:“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横竖我和她已经圆房了。说不定还怀了我的骨肉……你们若是不顾惜我,只管对她痛下杀手。既然你们不乐意我去陈洲府,那就算了,我也不稀罕读劳什子八股文……”
陈夫人默了默,劝道:“小六儿,天涯何处无芳草?你现在瞧着她好,等过几年她失了颜色,你却正当年,那时就瞧出不妥来了。”
陈云正道:“以后?不确定的以后谁管?我只管现在。总之我要苏曼曼,我就要她一个。”
陈夫人见他拗脾气上来,只得咬牙发狠道:“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你爹说了,叫你在家里读书,等到给你三哥完了婚事,过了年,再着人送你去陈洲府。”
这是变相的软禁了吧?既想让他高中,又不想顺了他的心意,说到底不过是让他为他们所用,做他们得心应手,予取予求的棋子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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