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曼不愿意坐以待毙,因此秋棠送饭时,曼曼要求见一见大奶奶李氏。
秋棠皮笑肉不笑的道:“大奶奶可不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就算你这会儿子后悔了想要求大奶奶留下你也晚了,如今落到了太太手底下,你还是求太太比较好。”
她是在讽刺曼曼三年都没抓着机会,这会儿李氏怎么肯帮她?
曼曼懒的解释她对陈云端毫无兴致,也不在乎秋棠的态度,反倒诚恳的道:“那么烦劳通禀,我想求见太太。”
“哟喝,你还真是墙头草,顺风倒,这么快就想通了想明白了?你也不想想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就算跪下给太太**底下的泥也不配,太太能见你?狐媚出身的龌龊东西,老爷就算是瞧上了你也不会待见你,你还想到太太跟前耀武扬威不成?”
曼曼颇为无语的盯着秋棠看了半晌,不得不道:“好像你跟我谈的不是一回事,我很怀疑咱们俩是否同在一个空间。”
这世界上,人与人终究是不同的,脑回路不一样,所思所想也就不一样。她还什么都没说呢,秋棠就能脑补出自己想见风使舵,转而去抱陈夫人大腿,顺带着耀武扬威一把?
耀她妹啊。
秋棠说白了就是一个奴才,谁踩踏自己都无妨,还就她没这个立场踩踏。陈老爷、陈夫人夫妻俩待见不待见自己,都跟她秋棠没什么关系吧?怎么她就这么一副晚娘脸,先穷凶极恶的把自己定位成了脚底下的泥呢?
谁又比谁高贵多少?谁又比谁低贱多少?
秋棠一时没听懂曼曼的意思,但也知道她的语气中带了轻慢和轻蔑。来自于同一阶层的,甚至是她一向轻蔑的人居然敢轻视自己,秋棠觉得堪比奇耻大辱,她冷笑一声道:“你说不说的其实有什么要紧?还不都是一回事。”
曼曼无视,道:“我要见太太,如果你能做主……否则,请你去通禀,要是连这个权力也没有,请你免开尊口。”
“你狂什么狂啊?”秋棠柳眉倒竖,那双水汪汪的杏核眼就涌满了血红:“我做不做得了主,你说了不算,我还偏不让你去见太太,你能怎么样?”
曼曼豁然而起。
她想她忍的够久的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无法再忍。她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就这么眼睁睁的等着她恐惧的事发生,她也没法就真的干坐着等陈老爷回来决定她的命运。
秋棠吓了一跳,斥道:“你还想打人不成?”
曼曼眯着眼打量秋棠。她还真是很有诱惑人犯罪的潜质。自己还什么都没做呢,连打人的想法都没有,她就十分欠揍的表现出来了。
要是自己不打她都对不起她那张过分委屈和害怕的脸啊,自己不打她也对不起她预先就能猜出别人恶行的聪慧啊,不打她更对不起她泼给自己的这盆脏水。
曼曼缓缓抬起了手臂。
秋棠尖叫一声,抱住了头,嚷嚷道:“杀人了,杀人了,苏曼曼要杀我啊——”
她这一声直震千里,震的曼曼耳朵嗡嗡的。她倒笑了,看着从院外涌进来的婆子丫环,将手轻轻放到秋棠的脸颊,道:“秋棠姑娘你怕什么呢?我只是瞧你嘴角这有个小小的米粒,我本是好心,要替你拿下来啊。”
曼曼伸出食指,一粒晶莹的洁白就在她的指端。
众人一声哄笑。
秋云抢上来,厉声道:“苏曼曼,别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了。”
啧啧啧,又来了一个,真不愧是好姐妹,都惯会先声咄人,胡乱替人安罪名。曼曼将米粒弹开,不再看她们两个,只朝院子里的人道:“不知哪位管事妈妈在,我想见太太,劳烦通禀一声。”
曼曼原本想闯的,既然秋棠不费吹灰之力替她招来了这么多看热闹的人,倒省了她的事,总有好事者会把这里的争端传扬出去,自然也会把她的话带给陈夫人。
至于陈夫人肯不肯见她,那就不是自己的事了。
曼曼退回去,端起桌上的粗糙饭食,一言不发的吃着。
秋云瞪了她一眼,去扶秋棠,小声问:“到底怎么着你了?你别怕,回头告诉太太,叫太太打不死她。”
秋棠有些怔怔的抚了抚自己的脸颊,有些生硬的道:“没,我没事,她,她没碰我。”
曼曼心里慨叹,说的秋棠跟个烈女,自己跟个花花公子一样,还碰她,稀罕。
陈夫人听说了此事,想了想还是坚持己见,没有要见曼曼的意思。她多少有些明白曼曼想说什么,但现在事情没挑开,自己没法给曼曼任何回复,怎么答都不合适,还是等老爷回来了再定夺。
但陈夫人打发了莲妈妈过来。
莲妈妈喝退了秋棠和秋云,陪笑着坐在曼曼身边,道:“让曼曼姑娘受委屈了。”说的客气,却并不说为什么要让她受这等委屈。
曼曼道:“不敢,我想见太太,是想问问,我几时能出府。”不管怎么样,她要抢先把自己要离开的意愿表达清楚。
莲妈妈惊讶的道:“曼曼姑娘何出此言?在府里住的不好吗?有谁给姑娘气受了?还是哪照顾的不周了?你只管同我说,好歹我在太太跟前也略有些薄面,我不能做主的,自有太太主持公道,替姑娘出气。”
曼曼就知道莲妈妈会顾左右而言他,没有直接挑破自己卖的是死契,只怕这辈子都离不得陈府已经算是给自己面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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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曼摇摇头,道:“我很感激太太的大恩大德,没有太太收留,我说不得早就冻饿而死,又或者不知道流落到哪儿,过着困苦的生活。”
莲妈妈笑道:“老爷太太一向仁慈。”
曼曼伸手掏出那张死契和后来又签的活契,道:“蒙六爷心慈,临走前托大奶奶将死契还给了我,我是依着大奶奶的建议,在这府里又签了三年活契,如今已经到期,还请太太慈悲,放奴婢出府一家团聚。”
曼曼说的诚恳,莲妈妈也无技可施,伸手展开死契、活契都看过了,道:“这个,还等我回了太太,由太太定夺。”
曼曼便将死契收回,道:“有劳妈妈了。”
莲妈妈倒笑的有些讪然。她原本是想借机把这两张契约都拿走,可这苏曼曼也不是傻的,她倒不好相强,便起身道:“曼曼姑娘稍安勿躁,若这事果然是真的,太太定然不会强留。虽说陈府衣食无忧,比一般小门小户人家的小姐还要养尊处优,但人各有志,太太也不会为难曼曼姑娘你。”
不得不说姜是老的辣,莲妈妈不愧是陈夫人身边的管事妈妈,就是会说话,一句人各有志,说的曼曼无比的感激。
的确,这会儿拿什么名利富贵都打动不了曼曼,倒是说几句贴心话,能够安抚得住曼曼。
曼曼嗓子有些堵,道:“妈妈说的是,曼曼离开家也有四五年了,很是挂念,如果太太肯送我出府,我感激不尽。”
莲妈妈道:“你放心吧,太太不是那等严苛的人,别说你的卖身契已经还了你,就算是你还是死契,想见父母双亲,略尽孝道也是好事美事,太太也不会阻拦的,说不定还会接你父母进府与你见面。”
委婉的表达了另一层意思,如果曼曼真的做了谁的通房,把她父母接过来供养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曼曼却摇摇头道:“那倒不必了,他们都是土生土长的乡下人,享不了这种福的,倒是每日都做些农活反倒更舒坦些。”
莲妈妈笑道:“你倒是很体贴,的确,在乡下做惯了活计,你要是让他们闲下来,他们反倒浑身各处不得劲,不过这是后话,不急,不急。”
她的确是不急,就跟知心大妈一样,拉着曼曼说长道短,说东道西。一边做关怀状,问她可跟家里人联系了?又问她回家后有什么打算。毕竟曼曼也不小了,这个年龄,多少女人都成家了。隐隐约约的甚至打算给曼曼介绍个合适的人选。
曼曼真是捉急,她根本还没这个打算好不好?
其实曼曼没打算回那个家。一来不了解情况,回去怕露馅,二来她很怕本尊有个并不温馨的家,万一回去了家境十分艰难,再生出卖她的心思呢?那她不是白折腾了。
所以面对莲妈妈以关心之名问的诸多问题,曼曼只一句话:“暂时还没想好。”
莲妈妈语重心长的道:“你这孩子,我只当你是个有主意的,把什么都安排好了,可你现在这样,分明是什么都没想清楚,孤身一人,你就这么莽撞的出府,可怎么活哟。要不你再考虑考虑?”
曼曼连忙道:“我是说,对以后的打算,还要跟家里的爹娘商量,现在我可是思家心切,归心似箭,还要劳烦妈妈一定在太太面前替我美言几句。”
莲妈妈又关心了半天,这才起身去向陈夫人复命:“奴婢瞧着,苏曼曼竟是去意坚决,不似做伪。如今是留还是去,就要看老爷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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