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东第二日正午才从王家赶车出来,原本早上便回,表舅却执意留他吃过晌午饭才回,王李氏又张罗着给陈家捎带了好些个礼,板车上杂七杂八堆了一大堆儿,王家都是勤恳人,种地好,光黄豆就带了五大袋子,旁的米面也是从王氏带来的匀出来的,说是自个屋吃惯了包谷面,大白米大白面的叫他带回屋了给爷爷奶奶吃,顺道问他爷爷奶奶过年好。
带回来的东西刚进门陈刘氏便迫不及待过目,瞧见五谷点心布匹带的全,面上倒也乐呵呵的,“看来这事儿是说成了,还是你大婶子有些本事,奶奶原想着她屋不乐意哩!”
良东听了她那话儿怔忪片刻,抿唇道:“表舅跟表妗子都是极好的人,待我十分周到,不曾有过半分嫌弃。”
陈刘氏一边儿把礼品往屋里搬,一边笑说:“你娘去了,你大婶子屋是该多张罗你的亲事。”
陈刘氏堂屋院子一趟来回的功夫,见良东仍杵在院子里不吱声,便叹气说,“你成亲,按说奶奶也该大力张罗着,只如今屋里情况也不大好,你爷爷三两天头的头疼脑热的,奶奶腿脚也不灵光,光吃药就是一笔开销。”
良东点点头,踌躇片刻,便道:“治病倒耽误不得,今年大婶子给了六两……”
陈刘氏笑着上前儿去拍拍他,笑的格外亲厚,“你炕头那五两,奶奶昨个拿去给屋里新添一头牛哩!”顿一顿,瞧一眼良东面色,见他只笑笑,仍是不说话,陈刘氏便搓手讪笑一声,“今年你大婶子给那钱儿你便自个存着吧,左右也是要订亲的人了。”
良东应一声,默不作声帮着陈刘氏将礼品搬进堂屋便回厢房,从抽屉里拿起她娘生前常常照的那面小铜镜,轻轻地抚摸片刻,捂在胸口里念叨着,“大婶子待我恩重如山,替儿子说了一门亲,对方姑娘……”他语气一顿,脸上带了些淡淡笑意,“托娘的福,活泼,善良,干活又勤快的爽直性子,儿子很是高兴。”
“娘在那头别记挂着儿子,儿子一切安好,爷爷奶奶身子也利索……”话说到这儿,脸上带了些黯然,“自爹那日走后,从前小院子奶奶收了回去,不知租了谁去,眼下日子总过的不差,可奶奶总是有法子从我手里拿些钱儿用,明知道那些话儿只添油加醋说给我听,可我却不得不拿出攒给秀娟妹子的钱儿来,一来,他们总归是我的奶奶爷爷。二来,我多加帮衬奶奶,总好过她去烦扰大婶子。”
他放下小铜镜,沉默了好一阵子,复又盯着它缓缓道:“娘放心,儿子每日都好好的,好生做人,好生帮妹子做活,大婶子的恩情每日都记在心上,时时刻刻不忘了报答。”
一番话毕,小心翼翼地收起了铜镜,又开门去院子里砍柴禾。
翠芬倚着西边门框笑,“说是良东娃儿当了二老板,怎的一年就分着六两银子?小姑还指着你将来赚了大钱儿了照拂照拂哩!”
良东一脸严肃地摇个头,“小姑这话说的不对,哪里是二老板,只是个帮工,年钱儿婶子能给着便是大恩情,哪里还去计较多少。”
翠芬讨了个没趣,便数落,“大嫂屋里一年该赚上几十两钱儿了吧?还那样扣缩?咱爹娘那头眼瞧着是指不上了,倒是你,二嫂生前不跟大嫂最要好么,怎的对你也这样小家子气?”
良东劈柴的手顿了顿,扭头问,“小姑说给多少是大方的?”
翠芬见他一脸隐忍,只从他这句问话儿上头便看出来了,侄子问的话摆明了不认同自个,她心头便不大欢喜,“嗬!还挺向着你大婶子哩?给多少的我说的上什么话儿?该你自个儿去琢磨,小姑还不是为你想着?小狼崽子!这几年得了你大婶子恩惠,该忘了你小时候小姑对你的好了吧!”
刚话毕,陈二牛便在堂屋发了话,“你就少说两句,咱屋里不兴你娘那红眼病!只眼红着人家屋赚钱儿了,咋就不问问你男人咋就赚不上钱儿?”
这话儿正刺痛了翠芬内心深处,马上便黑了脸,“爹明知道他身子不利索,还那样说?”
“哼,身子好不好当年也是你死活要嫁的,全家拦也拦不住!”
当下便气的翠芬收拾细软回屋去,陈二牛也不拦着她,就方才她对良东娃儿说的那些过分话,自个人老了耳朵不聋,一字一句都听着哩,他当爷爷的还能眼瞧着翠芬那样去数落侄子?也就说她几句,转脸儿就闹着要走,屋里还能太平了?一个个的,媳妇是个红眼病,闺女也是个红眼病,他心头烦扰着,索性俩手一背出门散步去。
过了年初五,王氏惦记着老大两口子,便也张罗着要回,王李氏原本还想再留他们几日,陈铁贵倒不乐意了,说是年上少不得去些陈家长辈屋里走一遭,有些离的远的,一去就耽搁着一天,少不得得七八天时间才逐个转个完,总要赶在十五前头拜完了的。再加上两个娃儿,尤其是小闺女也该回屋收收心了,下半年该嫁人了,平日生意又忙,趁着年节回屋多做做针线活儿,不指着她给自个绣一身嫁衣,好赖缝缝补补的学利索喽!
招娣嘿嘿笑,“妹子的嫁衣我管哩,我给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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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的她娘当下拍她一下,笑道:“偏你管头多!”
宝珠笑嘻嘻上了板车,跟姥姥姥爷她们一一道个别,又依依不舍叮嘱招娣,十五一过便县里相聚。
王氏回身摆手,“爹娘别送了,过些天儿良东的事少不得还来几趟哩!”
陈铁贵呵呵笑着挥动鞭子,牛车缓缓向村口驶去。
润泽跟吴氏两个晌午到的屋,跟王氏几个一前一后进的门,转眼一家子又聚了个齐,润生一回屋自不必说,又顾着他的小麦地,宝珠果真被王氏限制着不准出门,天天在屋跟着吴氏学绣花儿,中间魏思沛来了一回,她也没见着人,只送些调货面儿过来,跟王氏寒暄一会儿便走了。
直到正月十五那日,因前些年十五都去县里跟宝珠三姑屋里一块过个节,今年王氏两口子合计一番,李家亲戚往来的少,又只一个儿子,过年清冷些,年年十五也就他们一家子的,再者翠喜跟自个屋关系摆在那,索性今年也不例外,一大早便催促着几个娃儿快些收拾,草草吃些早饭便县里去。
正月十五,街头照旧熙熙攘攘,张灯结彩,只今年的灯会少了几分热闹,晚饭过后,积德便说早些歇息明个回省城,吴氏怀着身孕自然不好去人多闹腾处,润泽便早早陪她回。思沛这会儿还在村里陪着魏伯过节哩,怕明个才回来,王氏两口子又跟良东先回铺子去收拾打理,余下只有招娣跟自个儿。
冷清是冷清了些,姐妹俩决定仍要去走走桥,看看花灯欣赏杂耍,若人挤了了不起去茶楼坐会儿,好容易碰上个热闹节,总好过在屋里闷着。
行至如意斋,宝珠忍不住便想起贺兰锦,往年的十五,总能碰上贺兰哥,说起来,连当地走桥,放花灯的风俗都是自他口中得知,可自打他去了省城,偶尔沐休回来又正巧碰上她回村,说起来竟也一年多未见。
书信通过一回,还是去年底跟他说些生意上的事儿,倒也没见他的回信,想来那些个银两他也不放在心上,只自己得了他的恩惠,心头却总惦记着。
思及此,便停脚往如意斋瞧上一眼,笑道:“也不知贺兰哥今儿在不在县里,好些时候不见,倒有些挂念他。”
招娣笑起来,“他那样讲究的人,一定怕挤,这会儿该不是哪个茶楼里坐着呢?只是也说不准,这样热闹的时候,若是我,总要看一会儿花灯!”
宝珠蓦地抬了眼,径直往对面茶楼瞧去,二楼临窗而坐的少年郎笑着朝她们招着手。
许久未见,他比从前稍瘦些,初见宝珠便发出一阵爽朗的笑,“今个又是那样巧,怎的回回十五都在我家铺子跟前儿晃悠?”
宝珠拉着招娣落座,气哼哼瞧他,“去年的分成钱儿怎的不要?”
他笑着为俩姐妹倒了茶水,“年底回的晚些,在舅舅府上多住了些时候。”瞧一眼宝珠,笑道:“给钱儿这样好的事儿哪有不要的道理?”
宝珠朝他吐吐舌头,絮絮叨叨说起了去年的生意,他听了一会儿便不耐烦地挥挥手,笑问:“宝珠可订了亲了?”
宝珠眨眨眼,轻点个头,“今年十月份。”
他笑着饮一口茶,“瞧你的模样便知该是满意的,呵,好事将近了。”
招娣正忙着吃点心,闻言便问,“贺兰哥啥时候娶媳妇?”
他笑而不语,惊的宝珠连连追问:“你心头有了中意的姑娘?”
他摆摆手,“八字还没一撇,今年只略跟我娘提了提。”
宝珠咧开嘴笑了半晌,忍不住感慨出声,“真好,贺兰哥这一年也有所收获。二哥要成亲,招娣妹子也说了亲,大嫂也有了身孕,我身旁的人都美满着。”
贺兰锦笑着敲一下她,“待你成亲时,我总要备一份大礼的。只是往后我不在县里,铺子的事儿全权由你做了主,别成日的写信絮叨,至于往后的分成钱儿,只当我赠与你的嫁妆吧。”(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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