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刚过,尉大管家准时到了大丰村。
马车还和之前一样直奔东北方而去,只不过半途就被热心村民拦了下来。
众人七嘴八舌,把昨天发生的事跟他这个“姥娘家的人”抖了个干净。
尉大管家听后,驾车疾驰到季妧家门前,对着大火焚烧后已经不能称之为家的半壁残墟看了半晌,也不知在想什么。
还是季连松带着人前来清理,提醒了一句季妧所在,他才按照指路去了胡家。
季妧亲自出门见的他。
之前她可从来都是无视的,即便无视不了,也是带搭不理。
尉大管家的心情有些沉重,见了季妧,立马赔罪行礼。
“小姐,昨夜的事老奴已经知晓,幸而小姐福大命大,不然老奴真是罪该万死。小姐放心,老奴立马派人……”
季妧并不接话,目光一径看向他身后另一辆马车旁站着的雅正。
“澄明呢?”
“澄明?他今日有事……”
尉大管家语气一顿,雅正的神情也有些微妙。
季妧微哂,紧握的右手高高举起并缓缓张开,那枚印着“澄明”二字的腰牌晃悠悠悬吊在尉大管家面前。
“这个怎么解释?”
尉大管家怔了一怔,不过这次回答的倒是利落。
“澄明向来粗心大意惯了,丢三落四更是常有的事,昨日还到处嚷着腰牌丢了,不成想竟是被小姐捡到了。”
“你就不问问我是在哪里捡的?”
尉大管家欣然照做:“不知小姐于何处……”
“村塾。”不等他说完,季妧就给了答案,“我弟弟所在的村塾。我很好奇他去那做什么?”
尉大管家顿了一顿,干笑道:“澄明没个定性,无事就喜欢东游西逛,想来也是巧合。”
“巧合?那么巧逛出了村子,那么巧逛到了村塾,那么巧他昨天丢了腰牌,那么巧昨天我弟也丢了——你觉得我会信吗?”
“这个……”确实很难让人相信。
季妧见状,越发证实了心中猜测。
看来之前是她想岔了。
杀人放火与掳走大宝的确实不是同一批人,只是这两批人都与汉昌侯府有关罢了。
尉大管家从她神情中猜出什么,直摆手。
“小姐,老奴绝无可能放火,更不可能派人暗杀你,就是要了老奴的命,老奴也……”
“你许是不会,但有人会。”
尉大管家神情一滞,试探着问:“小姐的意思是……”
“澄明是你的人,你让他去村塾盯视大宝,并趁大宝独身去后山之际将人掳走,想借此逼我回京。而姚嬷嬷背后的人却不想我回京,所以只好先下手为强,寄希望从根源上解决问题……”季妧一瞬不瞬盯着他,“尉大管家,我猜的可对?”
前面的你来我往只是铺垫,这句才是点题的关键。
偏偏到了这,向来巧舌如簧的尉大管家竟然不合时宜的沉默了。
季妧忍着心头怒意,冷声质问:“澄明在哪?他究竟把我弟弟藏到哪儿了?”
尉大管家先是叹了口气,而后冲季妧拱了拱手。
“小姐想见那个孩子,也不是不可以,但有一个条件。”
至于条件是什么,他没明说,但双方心知肚明。
尉大管家直起身,迎上季妧的视线。
在他的注视下,季妧的神情寸寸转冷。
“为何不告知她实情?”回程的路上,雅正难得出声。
尉大管家与季妧的较量,他全程旁观未置一词,实则却有诸多不解。
每次来大丰村都吃闭门羹,尉大管家和他尚且坐得住冷板凳,澄明却不行。
几天下来整个大丰村都被他摸透了,当然也包括之前没打探到、又或者没上心的一些细节消息,比如季妧收养的那个弟弟,以及她对弟弟的上心程度。
接人回京的事迟迟没有进展,澄明觉得像尉大管家那样不温不火的耗下去,他们一辈子都得搭在这。所以就把歪主意打到了大宝身上,想以大宝为突破口,让季妧松口点头。
不过他那个脑子,能想到的无外乎就是打听到大宝的喜好,再投其所好,然后告诉他京城多好多好,进而引导他一定要说服姐姐去京城。
雅正觉得这主意太蠢,就没有掺和,所以昨天澄明是单独行动的,只可惜出师未捷,闹起了肚子,都没等到大宝下学,计划就搁浅了。
今天没跟着一起来也是这个原因。
然而世事就是那般凑巧。澄明弄丢了腰牌,大宝遭人掳走……也难怪季妧会把二者联系到一起,乍一看嫌疑确实很大。
但嫌疑再大也不是直接认罪的理由,还是尉大管家背锅已经背习惯了?
“那个孩子被谁掳走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要对小姐下手。”
尉大管家笑容全然敛起,态度变得十分严肃。
纵火、杀人,每一招都是奔着致季妧于死地而来。
季妧的关系网以及生意上结下的仇怨,他早已查得一清二楚,可以很确定这祸事不是她自己招来的。
那么是谁?
尉大管家其实也和季妧一样,第一时间想到了汉昌侯府里的人。
不过虎毒不食子,季妧即便没过代表老夫人的姚嬷嬷那关,老夫人也不至于要她的命,尤其还是以这种方法。
至于侯夫人……这次来的人中,确有侯夫人的人,虽都在自家眼皮子底下,没什么大动静,但,没有动用府里的人手,不代表没有动用别处的人手。
侯夫人的娘家——黔西韦氏,想派几个死士,那还不是轻而易举?
还有那个未及谋面就已失踪的姑爷。
此人他着重调查过,除了前身是流浪汉,后来去了隋家马场,查不到更多有用信息。
越是如此越是蹊跷。
再加上大宝的突然失踪……虽还不知是哪一方所为,但可以肯定的是,关北已成是非之地。
有人要季妧死,有人要她的命。
“既如此,让她认为大宝是咱们掳走的也好,至少她肯跟咱们进京,咱们也能随时保护左右。”
这个理由无可辩驳,但雅正想想那位的脾气,总觉得有点悬。
“等到了京城,咱们却交不出人,该如何收场?”
“咱们先上路,安排人手留在邺阳继续追寻。能找到自然最好,若是咱们的人都找不到,小姐更不可能,那么她留在关北也不过徒劳,除了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还有咱们侯爷。”
尉大管家叹了口气。
已经接连好几日都没收到侯爷的音讯了,也不知病好没好,他是实在放心不下。
而且他也看出来了,季妧是铁了心不肯认亲,油盐不进的态度棘手的很,他又不想用上手段,所以才顺手推舟走了这步险棋。
不过雅正考虑的问题也确实值得重视,别一个心结未解,回头又添了个死结。
“吩咐下去,一定要把那个孩子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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