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马明明看上去甚是虚弱,也不知哪来的怪力,在不要命的挣了几下后,硬是把拴缰绳的木头桩子连根带了起来,朝关山他们所站的方位直冲而来。
马的主人是个面容黝黑的老农,半天等不到生意,正蹲那抽旱烟呢,不提防自家的马突然发了狂性,一个劲儿的往人群冲。
这要真撞到人还得了?
老农喊了几声,待想要追,哪里还来得及?
周边的人已经吓得尖叫四散,眼看那马直奔一个高大汉子而去,老农心里咯噔一声,直叹完了完了,这回砸锅卖铁也……咿?
下一瞬,老农惊讶的瞪大了眼。
怎么停下了?
那马堪堪停在关山面前,咴咴叫了声,声音既不高亢也不清亮,却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关山已经恢复如常,他看着面前这匹马,片刻后,伸出了手。
那马竟是十分灵巧,半边马脸往他掌心蹭了蹭。
追上来的老农又惊有喜。
“这位客官,没、没惊着你吧?你看,俺家这马,和你还挺有缘,要、要不……”
这老农一看就是个老实人,知道自家的马是个什么样子,说不出天花乱坠的词,一番话结结巴巴。
关山打断他,问:“你这马哪里来的?”
老农有些发慌,这人怎么知道马不是他家的?
他连忙摆手:“这马确实不是俺家的,但也不是俺偷的啊。几个月前俺去山里捡柴,发现了它,它好像被什么给咬了,都快没气了,还是俺把它牵回家,给它上的草药……俺捡到它时它就这样,也不是俺亏待它,明明伤都好了,喂它干草,吃几口就不肯吃……”
本来捡匹马还挺高兴的,结果是个病秧子,不肯吃食就不能长肉,自然也不能干活,每天还要给它弄马料。
这不,耗了几个月,家里人不乐意了,逼他出来卖掉。
可哪是那么容易卖的?但凡有眼睛的,都知道这马养不成,他连着在马市蹲了近半个月,一个问津的都没有。
没想到今儿这马灵性了一回儿,自己挑了个主人。
就是不知这人会不会买……
关山看向季妧,虽然没说话,但意思清楚的传达了出来——买。
季妧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匹瘦脱了相且浑身脏兮兮的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整个马市都快走了一遍,没一匹入他眼的,好不容易看对眼,竟是连性情、年龄、健康状况、身体结构比例这些统统都不顾了。
都不说马相了,连最起码的精力充沛都没有……
这马是挺可怜,但她不能花几十两银子买匹病马老马回去养老吧?
她真没富裕到那个程度,之后还要开店呢……
季妧把关山扯到一边,想和他好好商量一下,谁知那马也跟了过来。
它先看了看关山,然后像是明白了谁才是当家做主的人,又把头转向季妧。
季妧僵硬的转动脖颈,尽量无视那双铜铃大的眼睛。
“我知道动物和人之间讲究个眼缘,但咱们也需要考虑下自身状况对不对?这是老马吧,买回去怕是过不了……”
“十岁。”
什么?季妧一愣。
关山重复了一遍:“它今年十岁,不算老。”
季妧:“……”
或许是关山眼底的认真,亦或者是那马寸步不离的盯视。
季妧叹了口气,走向老农。
“那马我们买了,你开个价吧。”
老农高兴的不知如何是好,犹豫了又犹豫,伸了三个指头出来。
“三、三十两,你看……”
季妧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三十两?!”
一匹捡来的、健康状况堪忧的马,竟然敢开价三十。
她之前看中了另一匹年富力壮、皮毛油亮的枣红马,人家才要三十五两。
就那她还嫌贵。
老板又咬死了不肯降价,说那马若贩到南方,少说也得卖七八十两的。再加上关山告诉她,有些马看着高大健壮,但驾御起来十分笨重……最后才没交易成。
老农脸通红,双手不停搓着烟杆,显然也知道自己狮子大开口了。
但儿子以前在马场做过,说这马骨相看着不错,若是好好的,怕是几百两都不止。
来之前儿子交代了,先报三十两,不行再一点点往下降。
“丫头你仔细瞅瞅,这马骨架多出趟,虽然眼下瞧着是有点……没准买回去养养就养好了呢?那可是捡了大便宜。”
季妧笑了:“大爷你不能这么算账啊,它好了的话,值不值三十两且另说。那要万一养死了呢?你到时候退钱吗?”
“这、这个……”
季妧转头拉上关山作势欲走。
老农急了,疾跑几步拦住她。
“嗐!实话跟你们说了吧,我也不想赚昧心钱,实在是……自把它捡回去,一家子没少折腾。我一把老骨头,不但要伺候它吃喝,还要天天上山挖草药给它敷伤……唉,算了,你们要真是诚心买,就随便给个价吧。”
儿子说了,若实在忽悠不到人,三五两随便卖出去也可,若是低于这个数,还不如拉回去宰了吃马肉。
老农觉得这马有灵性,并不希望它被宰杀,能卖出去自然最好,是以价格也不敢多要求了。
这人心还挺善,不管初衷是什么,他确实是救了这匹马,并付出了精力去照顾。
季妧挺感动的。但感动归感动,理智归理智,钱不能胡乱花呀。
五……算了,十两吧。
虽然这个价格对马而言太低了些,但那是对健康的马而言。
这老农严格来说并没有损失太多,十两算是捡来的,不亏。
她正要开口,关山先一步握住她的手。
“二十两。”他对那老农道。
老农显然是有些意外的,还以为能给个几两就算不错的了。
他回过神,忙不迭把缰绳塞到关山手里:“这马是你的了。”
关山点了点头,垂首看季妧,不用说,是让她掏钱。
季妧咬牙小声问:“你认真的?”
关山握着她的那只手收了收,轻声道:“以后,我给你赚回来。”
赚回来?撑死再过半年你就走人了,怎么赚?
然而谁让她当初答应过,只要他给自己做夫婿,他提的一切条件自己都满足呢?
季妧忍着吐血的心情,从斜跨包里拿了两个十两的银锭给了老农。
老农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钱,觉得这马真是救值了!
等他欢天喜地走远,季妧掂了掂轻了不少的挎包,心口都痛。
手从关山掌心挣脱,没好气道:“牵着你的宝贝,走吧大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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