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沙发上面对面坐着,中间放了一沓钱,厚厚一沓钱。
这钱来之不易!
是他在炎炎烈日下,或者漂泊大雨中,或者阴雨连绵时,敲开一扇扇门,出售所长和精力换来的。
是她每晚伏案搜题换来的,而这钱与其他渠道又有所不同。
在人们的观念里,为人师者,应该不为钱财而是甘愿奉现,一旦劳动所得与报酬挂钩时,向你递过来的钱,好像是施舍。
这种感觉她太懂了,他清算回来多少份,也就体会了多少遍。
但这些都可以忽略不计,劳动果实是令人欣慰的,不偷不抢,干嘛不高兴?
“开学上班就给父亲送钱去,父亲这笔还清,争取明年这时候还清二姐的”。
他信心满满地规划。
“我们慢慢来好吗?这样你会累死的”!
她抗议,但知道抗议无效。
“开学前还有几天没事,明天咱们去南湖玩一天,云飞磨叨好几次了,要去划船”,他提议。
这不但是云飞的愿望,也是她的。
每当湖面上荡起一只只小船时,她总是驻足看一会儿,想象不出飘在水面的感觉,那一定很有意思,但她不会划船,不敢带孩子冒险。
多年心愿明天实现,她准备起来。
第二天一早,三口人兴高采烈地出门了,云飞背着书包,里面装满了吃的,都是他采购,当然可他口味。
公园里最吸引她的是荷花,虽过盛势,但婷婷茎直,自在从容的清莲点缀在田田荷叶间,好似闹市中的隐者,别样的美。
她呆呆地凝视着,它们零落时只见花瓣的残缺,从未见过花瓣落在哪里,它们,轻飘飘在水中来去,不惹凡尘,真好!
游人很多,慢悠悠的老者更多,一看他们就是附近的居民,他们在这个城市生活了一辈子,老了把这里当做后花园消遣,真好!
布莱克租好了一条小船,她坦然地坐了上去,在她看来,有他在,一切都不必担心。
云飞坐在她旁边,他坐在她俩对面,背包放在他们脚下,他把桨插进水里,“坐稳了,开船啦”!
他撑着船桨划离湖岸,小船摇摇晃晃兜圈子,不敢离岸太远,他很紧张,正儿八经划船玩儿是第一次。
他的全部经验是,在大水泡里撑着木片子滑胶皮轱辘做的筏子,和表哥挂鱼。
而那样也很多年不划了,今天带着娘俩的信赖,他十二分的谨慎。
还不错,掌握了原理唯有手熟耳,感觉上来后他往湖心划去。
湖水幽深,水波荡漾,水面飘起的风很凉,带着鱼腥味道扑面,她欠身伸出手撩水。
“躺在上面随波逐流更有意思”,她笑着对一下下摇奖的他说。
“在荷花里穿行也有趣,退休时我们养荷花吧,在里面争渡”,他想得更美更远。
他望着南岸一片金光闪闪的水域,说:“那里四面环树,看着挺背风,咱们往那儿去”。
船桨激荡着水声,转弯,云飞早已吃起来,他最向往的就是这样子:坐在船里飘飘荡荡,吃着零食。
“满意了吧”?
“满意啦”!
他突然站起来给他daddy喝水,船头翘起来,她惊叫着:“坐下”,同时本能的把他搂住。
布莱克连连摇桨,好歹搞稳当。三个人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太吓人了。
云飞再也不敢轻举妄动,他们从大桥下穿过,她向大桥望去,就是站在它上面,她羡慕下面荡舟人,此刻她也来啦!
终于飘到了平静水域,这里果然风平浪静,像避风港湾,阳光暖,水面热,风儿柔,这里好多船只,在湖面互相交错,他放慢了划桨,只保持着轻浮,他这才喝了几口水。
有心思逗她了:“你试试划几下”。
说着把浆交过来,划就划,她接了过去,插进水里,却不知怎么用力,小船直转圈,看似轻松的划船,原来挺费力。
她赶紧交过去,“旱鸭子不会水,给你吧”。
他已经很自信了,接过浆只拨了几下,小船就稳了,一得意就唱了起来,“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推开波浪……”。
歌词记得残缺不全,她就补充,虽然也不确信准确,但好歹合作完了。
他们的快乐爆棚,远处荷叶田田,头上天高云淡,身边波翻浪涌,眼里三人相亲相爱,真想飘一辈子不上岸。
但在水上漂着,动不得,躺不得,挺累的,云飞也过足瘾了,巴不得离开水面。
他们原路返回,到了岸上。
走在陆地上时,觉得脚踏实地是最舒服的。
树下的草坪被游人占满,大家铺开各种颜色的塑料布,坐在上面吃吃喝喝。
有很多帐篷,不知里面的人如何在享受。
他们无处选择,索性到松林里去。
走进里面,忽然静了,凉了,美人松又高又直,树冠在上面摇风不止,满鼻子松香味,树根下枯萎的松针厚毯似的一层。
“这更好,没人打扰”。
他们选定的一处除了幽静,坐下来时远远地能看见荷叶。
他从他的背包里取出兰花塑料布,铺好,又取出水,云飞把他书包里吃的一股脑倒出来。
只剩香肠和面包,小食品都空了,被云飞消灭光了。
他们盘腿一坐,野餐开始啦!
云飞早都吃饱喝足,央求:“我不远走,就在附近,溜达溜达”?
被允许后乐颠颠逛去了。
他舒展地躺下来,双手垫在脑后,头上的松枝搭成天然大帐篷,毒太阳也奈何不了它,投进来的光线也温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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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闭目感受着野外的趣味,一块东西塞进嘴,他也不看,闭着眼睛咀嚼,吃完了还有水。
“你就不怕我喂你毒药?给啥吃啥”?
他依然不睁眼睛,“毒药也吃,只要你舍得喂”!
她在他身旁趴下来,双手拄着下巴颏,小腿曲回来,一上一下地晃。
累了换个姿势,侧身对着他,手支着头,他好像要睡了,忍不住摸摸他的眼睛,摸摸嘴唇,顺着往下摸摸他的喉结,他笑了。
原来没睡,只是不睁眼睛。
树荫转移了地方,碎金般的光点在他们身上晃来晃去,身边荡过一阵微风,上头树冠飒飒摇晃起来,啪嗒落下一枚松塔,差点砸到他的脸。
他坐起来,把玩着松塔,“等咱们老了,天天这样坐在松林里,好不好”?
“那时有的是时间,想坐哪里坐哪里,真希望快点老,像那些老头老太太一样,啥事没有”。
“傻瓜,你是不是傻瓜”?
“我不是……”!
他们如此说着废话,时不时留心着云飞,碌碌红尘之中难得此刻的闲暇,真好!
阳光落到松林半腰,该回家了。
他们慢悠悠往园门走,云飞daddy长daddy,和他絮絮叨叨,这令她想起他还是另一个男孩的daddy。
她心生不忍,诚挚地说:“带林洋出来玩玩吧,一夏天你都没陪他,让老妈也来看看荷花”。
他也突然触动情怀,立即说:“后天领他来”。
“眼看快开学了,明天就来吧”。
“那也行,可是那样我今晚就得回去,接她们”。
他口里的她们不知哪些人组成,还能有哪些人?
她大方地说:“你直接去车站吧,我们自己回去,就怕连续两天玩你会累”。
他不在乎地说:“没事儿”。
他同意了她的建议,也同意了远离。
她心里莫名的失落。
他为明天陪亲儿子玩而迫不及待,把她和云飞扔在半道,她忽然这么想。
这一切都是她安排的,他答应也是人之常情,可是,她吃醋了,发现自己心眼小得很,根本经不起考验。
她的心理活动他浑然不觉。
他的公交直达火车站,与她们回家的站点正好斜对面,她牵着云飞的手与他对望,他愉快的向她们挥挥手。
曲终人散,曾经不管多么琴瑟和谐,他们都各自告别。
他的公交车先来了,挡住他上车的那一面,车开走了,站牌下空无一人,他走了,回到他的家去了。
兴冲冲地出来玩,孤单单的回家去,她和云飞一路无语。
情绪一旦进入到一种轨迹,就很难自动脱离,夜深人静,她躺在枕上,明月当空,正好在她眼前穿行,她又感觉到了月的孤独。
她把手机放在枕边,怕错过那声“滴”,隔一会儿就拿起来查看,左上角光秃秃,没有小信封。
哪怕几个字:“我到家了,晚安,吻你”。
像平常那样的信息,没有!
她也没给他信息,说一句:“晚安,想你”!也没有!
她的倔强让她咬碎牙也忍着。
但不争气的热泪滚下来,心里呐喊:“你别回来了,这辈子我不理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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