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妈妈腰痛了一夜,翻来覆去没睡好,醒来时已经卯正一刻,急忙穿好衣服,胡乱洗了把脸,就往外走。
未及开门,听到院内有两人说笑着走近,“今儿一早我看到世子爷跟阿美一同从新房出来,听说,昨儿晚上阿美也歇在新房里了……”
“不会吧,洞房花烛还能三个人?三奶奶倒挺放得开。”
“什么三个人,阿美是个傻子,根本不懂,别想那么下作。”
“傻子也是人,能看见能听见。你说两人做那事时,旁边有人看着,能行?”
“我又没做过,哪知道行不行?”
“你没做过?我可不信。那天是谁说梦话,好哥哥轻点……”
话语嘎然而止,接着听到门“咣当”被关上的声音。想必是值夜的丫头刚下了值,正要回屋歇息。
严妈妈站在门内只觉得头晕目眩天昏地暗,身子摇晃着仿佛站不稳似的。
这到底都是些什么事儿,丫鬟不是已经把阿美的事回给郑夫人了,难道郑夫人能容忍儿子的洞房花烛夜多个傻子?
四姑娘就傻乎乎地让那傻子在新房待着,怎么也不知道去找人?
还有两个丫鬟,都干什么吃的?
一时,严妈妈顾不得腰疼,紧赶慢赶地到了新房,正看到宋青艾穿着中衣散乱着头发失神落魄地站在屋子当间。
严妈妈又是一阵头晕,错着牙将蔷薇叫进来,“快伺候三奶奶换衣服,梳头,打扮得越鲜亮越好,这副样子让人看见成什么了?”
蔷薇手忙脚乱地找出衣衫,给严妈妈过了目,伺候着宋青艾换了。
梳头的时候,严妈妈低声道:“三奶奶,不管昨夜发生了什么,你可是正儿八百的主子,得拿出气势来,就是打肿脸也得充这个胖子,不能被人瞧扁了。”
宋青艾苦着脸可怜兮兮地说:“昨夜可是什么都没有,世子爷在炕上睡的,我跟阿美在床上。”
严妈妈问:“是夫人吩咐的?”
宋青艾答道:“夫人说等阿美睡了让人把她抬出去,可一直等到亥时阿美也没睡,我实在熬不住就先睡了。”
严妈妈就看向蔷薇,“你们呢?”
蔷薇连忙分辨,“三奶奶打发我们下去的。”
严妈妈无语,想了想,又问:“打听好府里的规矩了没有,夫人那边何时起身,何时用饭,咱们这里几时用饭,是厨房送来,还是自己去取?”
蔷薇跟紫藤面面相觑,什么都答不出来。
严妈妈气得肝疼,忙道:“先去问问早饭的事,快去!”
两人一起退了下去。
严妈妈又道:“一个就行了,另一个还不赶紧把屋子收拾好?”
蔷薇先提出来留下收拾屋子,紫藤不情愿地出去打听事了。
严妈妈一手扶着腰,另一手拿着块抹布擦桌子,一边擦一边叹气,这两丫头平常看着还行,人还算机灵,怎么到了个新地方就跟木头桩子似的,一拨弄一动弹,不拨弄就直愣愣地竖在那里。
又生气宋青艾,头两个月就告诉她,陪嫁的丫鬟就是她的眼睛,她的耳朵,得好好调、教,难不成就教成这个样子?
唉,宋青艾本身就是个拎不清的,自己就犯糊涂,教出来的丫鬟也好不到哪里去。
严妈妈越想越后悔,不应该一时糊涂答应林氏跟着宋青艾到郑家,她乡下家里有儿子媳妇,早知道找个借口回乡下也行。
这边蔷薇将被子叠好,床整理好,又将桌椅摆放整齐,从头到脚擦了一遍,紫藤才“吭哧吭哧”地提这个食盒回来。
严妈妈一看,就一碗粥、四样小菜跟两只如意卷。
紫藤解释道:“厨房辰初放饭,各院自己派人去取。今儿去得晚了,厨房以为咱们这边不去吃,就没特意留,只剩了这个。”
严妈妈问:“这是三奶奶的饭,咱们的呢?”
紫藤道:“下人的饭单另在西厨房做,每天卯正二刻放饭,也是各院自己取。现在不知道有没有剩的?”
严妈妈叹口气,“蔷薇先伺候三奶奶用饭,紫藤再跑一趟西厨房看看,好歹有点剩饭也比饿着强。”
紫藤转身又出去了。
蔷薇将食盒里的饭一样样摆在桌子上,宋青艾昨天一整天没正经吃饭,饿得狠了,加上郑家的碟子碗的都很秀气,一碟菜盛不了几口,所以连盘子带碗,吃得干干净净,一口没剩。
严妈妈看着愈发心凉,这旁边站着两个人几乎也是一整天水米未进,宋青艾怎么就能吃得下去,连句客气话都没有。
她们虽然是下人,好歹也是伺候她的……
好在,紫藤及时进了门,带回来两只冷了的馒头跟两碟咸菜,严妈妈三人就着热茶分着吃了。
刚吃完,有个未留头的小丫鬟在门口问了句,“三奶奶在屋吗?”
严妈妈忙走出去,笑着问:“什么事儿?”
小丫鬟脆生生地回答:“世子爷说定了巳初认亲,在正院花厅里,世子爷直接从书房过去,让三奶奶自己去。”
严妈妈就问:“正院花厅怎么过去?”
小丫鬟指了指路。
严妈妈掏出个封红递给她,小丫鬟接过捏了捏,很勉强地道谢走了。
严妈妈明白,她这是嫌少。
在宋家,打赏下人多是四分的银豆子,听说大户人家都用八分的银锞子,林氏舍不得那么多银子,遂取中,倾了些六分的银豆子。
宋家下人接着都眉开眼笑的东西,在郑家连个小丫鬟都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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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妈妈想想待会认亲,林氏准备的那些东西,不由摇了摇头。
宋家现在是远不如以前了,连去年都不如。去年宋青莼出阁,林氏还能凑出点像样的嫁妆,今年轮到宋青艾,连三十二抬都勉强。
当初林氏把宋青葙赶走,曾看中了付氏陪嫁的那套家具,打算翻新翻新留给自家女儿用。没想到宋青葙把桂香院跟二房小院里的东西搬得干干净净,连片纸都没留下,把林氏气得跳脚。
宋青莼出嫁,老太太给了六百两的添箱银子,宋青艾出嫁,先前没敢知会老太太,等老太太知道了,立马气得晕了过去。别说添箱银子没捞着,林氏还赔上五十两银子的诊费。
袁郎中扎得十八针,一针就是三两多银子。
林氏心疼得跟割肉般,但又不能不治,不治的话,老太太蹬腿一走,宋大老爷守制三年,家里更没有进益了。
严妈妈在这边为认亲发愁,那边林氏正为老太太的丧事发愁。宋青艾出阁的当天夜里,老太太眼一闭就走了,什么话也没留下。
五十两银子的诊费,延了老太太两天命。
林氏跪在老太太的棺木前,不用装,眼泪是“哗哗”地往下淌。
说实话老太太对她并不算好,呵斥教训是常有的事,可她是真心不希望老太太走,老太太走了,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给宋青艾凑嫁妆已经把家底花得差不多了,宋宁远娶亲的银子还没着落。
宋宁远却不着急,他说等考中进士,自有大把好人家的闺女提着银子主动上门。
林氏信这个,可她不知道宋宁远几时才能考中进士。
自打上次在武康侯府参加过一次文会,宋宁远结交了几个一同下场的士子,天天混在一起,要么拜访哪位名师,要么参加某个诗会,反正安心读书的时候不多,银子花得却像流水一样。
上个月说是去国子监拜访朋友,到一间茶楼喝茶,光茶钱就是二两。二两银子,家里待客的茶叶,也能买一包了。
杜妈妈冷眼看着她,心里不知是该可怜她还是该恨她。
可怜她是因为,她的能力也就做个专管洗衣做饭的婆子,管这一家人实在是吃力。恨她则是因为她先先后后办得几件大事,没一件靠谱的,件件都把老太太架在火上烤。
头一件,她嫌弃田产收益少,不如铺子见利快,撺掇着大老爷把老家的田产卖了,在京都置了两间铺子;
第二件,她根本不懂生意,却学付氏,时不时把掌柜的叫到家里来对账,对着对着就拍起桌子,把掌柜撵走了。连续两三年,铺子总赔不赚,她又鼓捣大老爷把铺子卖了。
第三件,就是宋青艾的亲事,郑德显的名声比臭鸡蛋还臭,顺义伯先后好几次被弹劾,满街上谁都知道这事,都在观望着看热闹。可林氏却偏偏当成香饽饽了,上赶着贴上去。
现在可好,林氏为了面子,差不多把家底都贴上去了,凑出来的嫁妆仍是不伦不类。
铺子没了,家里的进益也没了;大老爷守制,俸禄估计从下个月也就没了。
还有件事,分家时,老太太私下提到过,这座宅院当初是二老爷两口子买的,地契应该还在二房手里。
要是宋青葙没找到地契还好,要是找到了,她能怎么做,还真说不准。
白家胡同前脚刚挂出白灯笼来,后脚秦镇就告诉了宋青葙。
秦镇对宋青葙很上心,连带着对扁担胡同大舅舅一家以及白家胡同宋家也上了心。
听说老太太过世,宋青葙思及幼年老太太手把手教她描红的情形,还是忍不住哭了一场。
哭过后,宋青葙将盛地契的匣子找出来,对秦镇道:“世子爷,这件事得麻烦你。”
秦镇打开一看,气道:“他们竟敢这么欺负你,我指定为你出这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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