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锅壁上还残留了不少细小的盐粒,徐章不想浪费,便又往里头重新倒入适量的盐,加入早已研磨好的茱萸粉和花椒粉,炒香之后便熄火,然后就是将已经发酵好的豆腐裹料入坛了。
“章哥儿,你这法子当真能行?还是从货郎那儿听来的法子!”洪氏将信将疑的看着自家儿子。
傅氏挺着大肚子说:“弟妹别看章哥儿年纪小,却是个极聪明的,我瞧着应该能行。”傅氏并未动手,而是坐在一旁看,洪氏裹料,石氏将裹好料的豆腐放入坛中。
石氏也着说:“老二媳妇说的不错,咱们章哥儿聪慧,心里也有成算。”
徐锦和徐绣没有发表任何观点,只静静的裹料装坛,姐妹俩的配合显然更加默契,速度比石氏和洪氏婆媳俩更快。
“他才多大,能有什么成算,说不定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洪氏话虽说的不好听,可眼底的笑意却怎么也藏不住,梁氏和傅氏相视一笑,却都没有选择揭破。
“阿娘若是不信的话,咱们打个赌如何?”在一旁指挥坐镇的徐章抱着手,一脸的不服气。
洪氏瞪了他一眼,“打赌?打什么赌?”
洪氏、石氏还有徐锦徐绣姐妹俩的动作很是小心,生怕一个用力过猛,把脆弱的豆腐给夹碎了。
徐章笑着说:“若是豆腐做成了,阿娘得说服阿爹一块学识字!”
“识字?”不只是洪氏,就连石氏和傅氏还有徐锦徐绣也被徐章的话说的一愣,石氏刚从锅里夹起来一块裹好料的豆腐又掉进了锅里。
“识字做什么,又用不上,没得浪费功夫,有那时间,我还不如多做几双鞋,多缝几件衣服呢。”
洪氏嘴里抱怨着,心里疑惑着。
徐章却说道:“阿娘你想,日后若是我得了功名,结识了一些秀才举人的朋友,阿娘做了秀才老娘,举人老娘,若是大字不识的话,就不怕被人看轻了?”
“这····”洪氏皱着眉头,不知该怎么反驳。
徐章却还没说完:“不止阿娘要学,就连祖母、大伯母、二伯母也要学,还有二姐三姐,咱们家小六,还有二伯母肚子里的弟弟妹妹,都要学着认字,不求学的怎样,只要能看会写,日后若是与人签订契约也不用担心受人蒙蔽了。”
“况且若是二姐和三姐还有咱们家小六小七能够识字写字的话,日后说亲的时候定能被人高看一眼,说上好一些的人家,说不定还能嫁个秀才举人呢。”
石氏和洪氏傅氏都被徐章的话给震惊到了,尤其是最后的那几句,句句都说到了她们的心坎儿里头去了。
而徐锦和徐绣,则俏脸一红,低下了头,专心裹料装坛,不敢看人了。
做父母的,无非就是盼着儿女们能够过得幸福快乐,儿子有个好前程,女儿有个好去处。
见三妯娌显然意动了,徐章赶紧抛出后招儿:“我和四哥已经商量过了,从明儿开始,每日正午饭后抽出半个时辰教大家识字,我和四哥每人教一天,交替着来,这样既不会影响我们读书,也能帮到家里。”
“你和文哥儿商量好了?”洪氏一脸的不敢置信。
徐章点了点头,在三个长辈的殷切注视之下,直接盖棺定论:“那就这么说定了,行了,祖母,阿娘,你们别发呆了呀,赶紧把这些弄完,阿爹他们快回来了,是时候该做晚饭啦。”
两簸箕的豆腐,没装满一坛,却也装了大半坛了,不过坛子并不大,装好之后倒上适量热过又冷却下来的油,油炸过姜蒜还有花椒,带着些许香味。
然后便是密封静候大自然的孕育就行。
第二日中午,从学塾回家,等梁氏洪氏她们给新宅那边送过饭菜收拾妥当之后,徐章便拉着她们到院子里头的枇杷树底下,开始教他们认字。
教的是千字文,第一天教了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八个字,又教了她们该如何写,然后便是督促姐姐妹妹,还有三个婶婶伯母们拿着蘸水的木棍在石板上临摹记忆了。
徐章素来坚信一点:好记性不如烂笔头,记忆再出众,可人的脑容量是有限的,想要用有限的东西去做无限的事情,就必须要掌握方法。
出乎徐章意料的是,记得最快的竟然是徐晴这个才五岁的小豆丁,其次是三姐徐绣,然后是二姐徐锦,二伯母傅氏,洪氏,最后是年纪最大的大伯母梁氏。
日子便这么一日日的过去了,二十多天之后,时间进入了十一月,距离过年只剩下最后的一个多月了。
新宅那边进度也还不错,大伯徐青福担任总工程师兼总设计师,二伯徐青禄是工头,兼总工助理,至于徐青山就是个打工的,服从上级命令,听从指挥安排,指哪儿打哪儿。
徐章亲自把密封的坛子打开,用长筷子夹出一块儿,当着众人的面尝了一点点儿,点了点头,味道果真不错,清香微辣,很是可口,茱萸虽然比辣椒的口感差了些,但也不是不能接受。
“怎么样?”整个家里头最激动人就是洪氏了,这可是她儿子亲手做的吃食,与有荣焉有没有。
徐章点了点头,让大家都试了一下,一块两厘米左右的霉豆腐只被挖去一半,众人纷纷赞不绝口。
徐章特意叮嘱了一下傅氏:“这吃食第一次做出来,也不知道对身体是否有影响,如今二婶怀了孩子,还是先不要随便吃这些东西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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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氏也连连点头,握着傅氏的手叮嘱道:“我都差点儿忘了,二弟妹这肚子如今也有六个多月了,妇人怀胎,就是头三个月和后三个月最是讲究,二弟妹这回怕是没有口福了。”
傅氏低着头轻轻抚摸着肚子,一脸幸福的说:“不过是一道吃食罢了,忍几个月也无妨。”
洪氏也才恍然说道:“大嫂不说我都忘了,二嫂,这段时间灶房这你就不要过来了,免得被油烟给呛着了,二嫂现在肩膀的上的担子可比我们重的多呢!”
梁氏也笑着应是,三个妯娌说着说着,就把话题给聊跑偏了。
徐章已经夹出来一小碟了,拢共二十块,整整齐齐的码在白色的圆碟里头,又那调羹从坛子里舀了点混着汤汁的油淋在霉豆腐上边,鲜亮的色彩瞧着甚是喜人,重新密封好盖上盖子,徐章端着霉豆腐便去了正堂。
堂屋的桌子上,已经摆了好几个菜,傅氏也紧跟着被妯娌俩赶出了厨房。
下午的时候,徐章拉着徐文进了山,砍了两根碗口粗细的大竹,据成一个个两三寸高的小碗,每个碗里装上两三块霉豆腐,给附近的几家邻居,还有村子里和徐家关系比较好的几家、村长家,傅氏一族的几个族老家都送了过去,让他们也尝尝鲜。
这种事情自然忘不了徐章的四叔公家和梁氏三个妯娌的娘家还有徐文和徐章的先生傅秀才家。
洪氏的娘家在溧水镇的另一头,和大湾村相隔较远,用过午饭,把家里头收拾停当之后,洪氏便提着一碗霉豆腐,用草纸盖着,带上些其他的礼物便独自回了娘家。
大半坛子霉豆腐,送的家里倒只剩下最后二十多块了,不过徐章却没觉得舍不得,只要霉豆腐的名声打出去了,现在送出去的这些,日后都会数十倍乃至数百倍的赚回来。
第二天上午,洪氏就兴冲冲的从娘家回来了,同行的还有洪氏的大哥,徐章的大舅,洪家大舅架着一辆驴车,车上装着七八个四四方方的木盒,盖着白布,用麻绳捆着,另外还有十来个四五十公分高的新坛子堆放在马车前边,也用麻绳捆着,洪氏扶着。
也没喊旁人帮忙,就叫了梁氏和石氏,四个人没一会儿便将那些木盒和坛子都卸了下来,搬到了院子里头。
洪家大舅还得回去忙活家里的豆腐作坊,只喝了碗茶,休息了片刻便匆匆架着驴车离开了。
看着摆在树荫下的八箱豆腐和十五个坛子,梁氏和石氏一脸的懵逼。
“弟妹买这么多豆腐和坛子难道是要做霉豆腐?”梁氏有些不确定的猜测。
洪氏喜滋滋的点头道:“我仔细想过了,反正霉豆腐做起来不难,而且还好吃,肯定不愁卖。”
梁氏咽了咽口水,看着水井边上树荫下放着的八箱豆腐,还没从震惊之中醒转:“可你这一下子也做的太多了些吧?”
洪氏却摆了摆手:“不多不多,这才多少点,我问过章哥儿,霉豆腐不怕放,做好了便是放上一年也不会坏。”
“可以放一年?”石氏将信将疑。
洪氏很是笃定的点头,脸上挂着掩不住的笑容。
石氏回忆起那日徐章做霉豆腐的细节,当时没怎么注意,印象不怎么深,便对洪氏说:“这么多豆腐要是浪费了未免可惜,还是等待会儿章哥儿从学塾回来之后,让他带着你们做,免得白白浪费了。”
洪氏笑着挽着石氏的手说:“我都听您的。”石氏的脸色这才好看了点。
梁氏看着那八大箱子豆腐,有些不确定的说:“要不要先把豆腐切了用井水镇着?”
石氏摇了摇头:“先不用,这马上就到正午了,章哥儿也快回来了,待会儿还得给老头子他们去送饭,先不着急,等章哥儿回来再说。”
不知不觉间,徐章在石氏心里的地位已然不再只是以前那个惹人疼爱,听话懂事儿的小孙子,而是变成了说话有一定分量,能够影响到她做决定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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