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心不在焉的?”楚留香抬起楚思儿的下巴,一边利索地把颜料往楚思儿的脸上抹,一边微笑着问道。
为了能顺利跟着楚留香和张洁洁进入圣坛,楚留香骗来一个麻衣教众,打晕了藏在床底下。然后用楚思儿准备好的易容物品,巧手帮楚思儿换一张脸孔。
心不在焉,的确有一点。
楚思儿忍不住偷偷去看坐在一边的张洁洁。
张洁洁一直虚弱地倚靠在床头,痴痴地注视着楚留香和楚思儿动作,手中紧紧攥着玉佩。看见楚思儿偷眼看来,对楚思儿柔柔一笑。
楚思儿立刻心虚地躲开了目光,却不经意对上楚留香打量深思的目光。
“喂,好了没有,我脖子都酸了。”
楚留香笑道:“如果你不乱动,早就好了。”
张洁洁也扶着床柱站了起来,曼步走到楚思儿的身边,轻轻地撩开楚思儿额前的碎发。
“思儿,待会儿万一无法离开,你一定记得先走,不用管我们。”
楚思儿巴眨了一下眼睛,舒展着伸了一个懒腰。
“走啦走啦。我还炖着冰糖银耳粥,回头给你们尝一尝。机会难得,平时我都懒得下厨弄这些。”
圣坛,神秘,庄严,宏伟。
一层又一层的台阶上,站满了面无表情的教众,除了或轻或重的呼吸声,整个圣坛安静地令人感到压抑。四个巨大的火炉按放高台的四周,熊熊的烈火散发着炙热的温度。高台上依稀盘坐着十几道人影。
端庄肃穆的气氛令人不自觉地感到拘束和压抑。
楚思儿在圣坛的石门边停住了脚步,恰当好处地卡住了石门,使得石门无法合上。背后几步开外就是那条深深的水沟。
“你们有什么事吗?”黑暗中响起一个嘶哑难听的声音,仿佛从地狱的最深处传来。
楚思儿的手心不禁冒出了一层冷汗。
张洁洁的目光在圣坛中缓缓巡视了一圈,然后投向了高台。
“祖先传下来的规矩,我们做后辈是不是都要遵守?”
“当然。”那个声音回答道。
“如果这个规矩不曾记载在典籍教规中呢?”张洁洁继续问道。
“规矩就是规矩。”
“如果有人妄图更改祖宗的规矩呢?”
“死。”
张洁洁从容一笑,不疾不徐地说道:“如果族人在圣坛公开声明脱离家族后,能在保证族人滴血不流的情况下离开这里,那么从此以后家族不能再对这位族人有任何干涉。我教可有这样一条规矩?”
这一次,那个声音过了很久很久才重新响起。
“你要离开?”
张洁洁向前迈了小小的一步,脸上一片平和恬淡。此时的她不再是那个娇俏可人的女孩子,而像一位真正的女神,散发着典雅高贵的气质。
“我教可有这样一条规矩?”张洁洁再一次问道。
在那让空气都凝滞不敢流动的寂静中,那仿佛生锈了的刀子互相摩擦般的声音终于缓缓说出了一个字。
“有。”
圣坛里顿时有些骚乱起来。
楚留香跨前一大步,大声道:“我们夫妻打算离开这里,特来向诸位长老前辈告辞。”
话音未落,数道黑影从高台上疾射下来,围成了一个半圆,堵住了楚留香和张洁洁的去路。
越过这座高台,掩藏在圣坛彼端一片黑暗中,矗立着一扇高大的石门。那里,连接着外面精彩的世界。
一个麻衣老人看了楚留香一眼,认真地注视着张洁洁,慢慢问道:“是你想走还是他想走?”
张洁洁抬头朝楚留香微微一笑,她的笑容比春水更柔美,比阳光更耀眼。楚留香也不由地笑了笑,伸手紧握住了张洁洁的手。
“他要去哪里,我就跟他去哪里。”
麻衣老人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别忘了,你们想要离开,就不能让族人流一滴血。凭你们的武功,办得到吗?”
楚留香笑道:“无论如何,晚辈都要试一试才甘心。与其被困在这里一辈子,晚辈宁可拿小命赌一赌。”
“哪怕为了你的妻子,你也不愿意留下?”
“所以我要带她一起走,我不会让她一个人留在这里。”
话不投机,剩下来的只能用武力来解决了。
楚留香和张洁洁立刻被十个麻衣长老团团围住,幸好顾忌张洁洁圣女的身份,其它的教众都不敢出手。看着身在战局中的楚留香和张洁洁险象环生,楚思儿心中着急,但是依旧挺直的背脊,伫立在门边一动也没有动。
她不能轻易地暴露自己,她必须守住这条退路。更何况,楚思儿清晰地感觉到,一双密布阴霾的眼睛在黑暗中窥视着自己。
忽然,一股子透心的凉意猛然窜上心头,楚思儿来不及思考,本能地退了三步,重重挥出一拳。
“你果然不是阿萧。”
一团黑影笼罩住了楚思儿,喋喋的怪声刺激地楚思儿遍体生寒。
“多管闲事!”
既然已经败露,再也无须掩饰了。楚思儿清啸一声,抬手一拳砸向了眼前黑衣老妪干枯的鬼爪。转瞬间,两人你来我往交手了十多招,楚思儿的手上也多了十几道触目惊心的抓痕。这个黑衣老妪的武功出奇地高强,楚思儿远不是她的对手,加上处处顾忌害怕伤人更是落在了下风的下风。
又是一声凌厉的指风当面袭来,楚思儿咬咬牙,猛地扭转了腰,一拳捣向黑衣老妪的腋下。指风擦着楚思儿衣襟划过,一团光华从楚思儿的胸口跌落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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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啷!”
在清脆的响声中,美丽的玉佩摔裂成了一堆碎片,流转着淡淡的碧色。
楚思儿愣住了,甚至忘记了那击出了一半的拳头。
高手相争,哪里容得这一刹那地走神?枯手准确狠辣地击在了楚思儿的肩膀上,然后反手扣住了楚思儿的咽喉。
就在玉碎的那一刻,身在乱战的张洁洁忽然身形一晃,喷出了一口鲜血。楚留香一惊,硬挺着用背接下攻向张洁洁的一掌,一把扶住了张洁洁。
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停下手来,那些长老能够毫不犹豫地杀死楚留香,但是对张洁洁,这个他们看着长大的孩子,没有人能真正地冷酷无情。
“洁洁,你哪里受伤了?”楚留香顾不上胸腹间经脉淤塞,急急地把真气输入到张洁洁体内。
张洁洁软软地依靠在楚留香身上,怔怔的看着那碎裂了一地的玉片,一滴晶莹的泪珠滚下了脸颊。
“洁洁?”
张洁洁用力闭了闭眼睛,再睁开,那漆黑的眼眸深得有如一潭深泉,又像是经过岁月沉淀的葡萄美酒,闪动着醉人的光华。
借着楚留香的力量,张洁洁稳稳站直了身体,深深凝视着黑衣老妪。
“私通外敌,你知道是什么罪名吗?”黑衣老妪飞快地封住了楚思儿的周身大穴,冷笑道。
“外敌?”张洁洁摇摇头道,“她不是什么外敌,你也绝对不能伤害她。”
黑衣老妪手上渐渐收紧了力气,掐得楚思儿不由闷哼一声。
“你以为我不敢?”
“你的确不敢,因为她不仅不是外人,还是我们下一届的圣女。”张洁洁浅浅一笑,道,“母亲,你知道吗?她是我的亲生女儿,你的亲外孙女。”
她是我的亲生女儿……
楚思儿焉然睁大了眼睛,直直地看向了张洁洁。一股子酸意再也控制不住,冲上的眉心。
张洁洁慢慢地走了上来,轻柔地握住了老妪的手腕,把楚思儿脆弱的喉咙从老妪的魔掌下解救了出来。
“妈妈!”
张洁洁低头冲着楚思儿温柔地一笑,解开楚思儿被制的穴道,轻轻揭去楚思儿脸上的易容,露出了那张肖似楚留香的容颜。
“我的笨丫头,才几天就在脸上划了这么难看的疤痕,你让妈妈怎么放心?”
楚思儿吸了吸鼻子,笑道:“放心不下就不要这样一下子消失不见,你知道不知道,我找你找得好辛苦。”
揉了揉楚思儿的头顶,张洁洁刚想说话,那老妪冷哼一声,道:“你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女儿了?你在编故事吗?”
张洁洁轻叹一声,道:“你知道我说的都是事实,不然你刚才也不会这么轻易地退让。”张洁洁说着,不由地看了一眼楚留香。“这是个事实,虽然看起来的确有些难以置信。”
“荒谬!”老妪暴喝一声,扬手一掌向楚思儿的头顶拍去。
啪——
双掌相击,然后迅速地分开。
张洁洁垂下了手臂,唇边犹带着淡淡的笑意。而老妪退了小半步才堪堪站稳了身体。
“你……”
“二十年了,虽然我练功不算用心,但是无论如何总有一些收获。”
在张洁洁和老妪交锋的时候,楚思儿仔细地观察着敌我双方的情势。自己和母亲离那水道不过几步的距离,就是楚留香离得远了一些,而且还深处长老们的包围圈内。
能不能不管他了?楚思儿狠狠地瞪了楚留香一眼。
楚留香一直专注地凝视着张洁洁和楚思儿,他的妻子和他的女儿。
在听到张洁洁吐出“亲生女儿”四个字的时候,他震惊了,虽然脸上一如既往地挂着微笑。原来那张纸条说的是真的,原来这个会向自己撒娇,会和自己发脾气的女孩真的是自己的女儿。还没等楚留香品出其中的滋味来,就看见楚思儿目光不善地瞪着自己,脸上的笑容不禁变得苦涩。
找机会离开。
楚留香朝楚思儿眨了一眨眼,下颚微微向河沟抬了抬。
楚思儿别扭地移开了目光,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宽大的衣袖下,偷偷竖起了一根手指头。
一
二
三!
楚思儿猛地一扯张洁洁的袖子,骤然扔出一大把迷烟,漫天的烟雾迅速地蒙蔽住了所有人的眼睛。说时迟那时快,楚留香双臂一震,飞快地往水道扑去。
“轰隆——轰隆——”一整山摇地动,水沟里也发出了不同寻常的声音。
长老们刚要飞身去追楚留香,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了一跳,脚步一个迟疑,局势已然变化。
楚留香的轻功天下无双。
事实再一次证明了江湖传言绝对不是空穴来风。
等到麻衣教的长老反应过来,楚留香已经踏出了圣坛的大门。
“噗通——噗通——”
进入了水里,楚思儿就好像回到了家里,一摆腰,把张洁洁推进楚留香的怀里,然后伸手在水道底部一摸,抽出了一柄寒光闪亮的匕首。
快走!
飞快比划了一下水道出口的方向,楚思儿转身踢开了追到了水里的敌人。
楚留香迟疑地看了楚思儿一眼,看到楚思儿游刃有余地周旋在敌人之间,这才匆匆一点头,一蹬脚往水道深处游去。
夜明珠发出的两团晶莹的光亮时隐时现,慢慢远去。
大功告成!
楚思儿忍不住灿烂一笑,轻松地甩脱了不熟水性的敌人,猫腰钻进了长长窄窄的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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