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湘月吓了一跳,万万没想到素日里慈和的刘氏竟会是如此雷厉风行的就下了这样狠毒处置,虽说萧怜月也是罪有应得,但是眼睁睁看着这样一条人命就被随便杀了,总是心里有些不自在。而且,这样处置固然可以解决了一时之患,可若着眼长久来看,是利是弊还真不好说。
这种时候,兰湘月无疑是很冷静理智的,毕竟她不爱池铭,嫁进来做闲妻是为了逍遥自在的生活,所以她能够在最短时间里迅速分析出许多利害关系,因立刻便站直身子,正色对刘氏道:“太太,万万不能这样做。”
“我知道你贤德,只是却也不能贤德到过了头儿。这样的女人,撂在哪里都是惹祸的根源,家宅不宁的罪魁,我池家是绝对容不下这种女人的。”刘氏看着兰湘月,斩钉截铁道:“你让开,这是我下的处置,将来铭儿问起来,自有我和他说,不用你担一点儿干系。”
“太太,儿媳不是怕担干系……”兰湘月仍是拦在萧怜月身前,恳切道:“太太先把她们关起来,这处置还是从长计议的好。”
刘氏正要再说话,就听院中有人咳嗽了一声,于是便住了口,看了岳氏一眼,岳氏便起身出门,不一会儿回来,手里拿着一封信,双手递给刘氏道:“是李管家,说是三弟来的信,老爷让送来给太太的。”
刘氏虽没什么文采,却也是识字的,此时展开那封信,还不等看,就见瘫倒在地的萧怜月猛然坐起身,跪爬着就往这边来,一边大叫道:“爷救我,爷快救救我,你家的人看你不在,都要害我,呜呜呜……早知今日,当初便不该鬼迷了心窍嫁你,如今落得这个境地……”
刘氏见她到现在还执迷不悟,尤其是这话说的更招人恨,可见素日里就是用这副狐媚子样哄得儿子团团转,因怒从心头起,便对身边两个嬷嬷道:“去,先掌她的嘴,看她还敢不敢颠倒黑白是非。”
当家太太身边的陪嫁嬷嬷,那还有善茬儿吗?此时听了主子的命令,立刻杀气腾腾走上前去,揪起萧怜月的衣领,“啪啪啪啪”便反反正正扇了十几个嘴巴子,清脆的巴掌声在落针可闻的大厅内回荡着,萧怜月那张闭月羞花的娇美面孔转眼间便红肿起来。
两个嬷嬷轮流,足足扇了萧怜月四十多个耳光,只打得她口鼻都渗出血来,偏偏两人下手的力道恰到好处,这样的打,嘴里牙齿也没掉一颗,说到底,这是三爷心爱的女人,究竟会如何处置还不知道,倒不好太不留退路了。
果然,就见刘氏看完了信,便命她们回来,接着木然坐了良久,方挥手道:“将这三个贱婢捆了,先关在柴房里,没有我的命令,不许给她们吃喝,至于处置,等老爷回来后,我和他商议了再说。”
兰湘月松了口气,知道池铭信中大概是对萧怜月有关切之语,所以让刘氏一时间也有些投鼠忌器了。因眼看着岳氏林氏告退,她便趁热打铁道:“太太,这萧姨娘,此时还不能处置的太绝情,俗语说,不看僧面看佛面,她到底是爷心爱的女人啊。”
“咳咳咳……”
芙蓉和洗雨都忍不住咳嗽起来,她们实在是没办法了解兰湘月的脑回路,这样一个恶毒的妾侍,连陷害主母的狠毒手段都用了,这主母竟然还为她求情,脑子进水了吗?一时间,两人看着兰湘月的目光都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
“你到这时候还说这种话?”刘氏也叹了口气,无奈摇摇头,却是伸手将那封信递给了兰湘月。
兰湘月快速看完,果然,池铭在信中除了汇报自己已经到京,一切平安之外,便是关切的询问了家中情况,言谈间对萧怜月颇有回护之词,显然是怕自己走后,池斌和刘氏就寻找机会来折腾自己心爱的女人。而令兰湘月欣慰的是,这二货对她和小龙的关切却也不比萧怜月少多少,总算又给了她多一个说服刘氏的理由。”
“太太,儿媳虽贤良,却也不是那贤良到愚蠢的女人。”收起信件,兰湘月整理了一下思绪,便诚挚地开口道:“萧姨娘这样害我,儿媳心中也是恨怒的很,只恨不得立刻将这狠毒女人给沉了塘,换家宅平安清静。只是太太,您如今看到爷的信了,便该知道他对萧姨娘有多少情意,您说,等将来爷回家,咱们告诉他说萧姨娘如何如何陷害我,她也根本没有身孕,爷会相信吗?久别胜新婚,这在外的日子越长,对心爱女子的思念就越深,这种情况下,就算是铁证如山,爷只怕也要认定是咱们联手害萧姨娘的啊,毕竟在此之前,无论老爷还是太太,甚至包括我在内,可都是看不上萧姨娘的,这些爷最清楚不过了,不是吗?”
刘氏默然不语,兰湘月便知她被自己说动,因又叹了口气道:“此是其一;其二:爷如今肯为了家族上进,去读他最厌恶的八股文,说到底,是因为老爷和大爷的事情刺激到他了,这才激的他有了为家族承担责任的觉悟。偏偏在这种时候,万一让他知道萧姨娘死了,这刺激会不会让他从此自暴自弃,整日借酒浇愁,再也不肯上进,谁也说不准。爷是个性情中人,好的刺激能让他上进,坏的刺激也有可能让他一蹶不振,太太,咱们不能因为区区一个萧姨娘,就冒这个险啊,这便如赌博一般,一旦赌输了,后果可是咱们承受不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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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一番话说完,刘氏便深深叹了口气,握着兰湘月的手沉声道:“好孩子,难为这种时候,你还是差点儿被她害了的人,仍能想的这样周全,心心念念,无不是替铭儿的前程着想。只可恨那个有眼无珠的逆子,他……他怎么就错过了你这块美玉,偏偏喜欢上了那么一块石头。”
兰湘月微微苦笑,不尽“凄楚”尽在其中,只看得刘氏眼泪都下来了,旋即用帕子擦了擦,又恨恨道:“叫你这么说,就要容那个女人在这府中继续无法无天?你不知我现在看见她,就恨不得立刻掐死了她。有她在,这宅子里哪有安宁的时候儿?你只苦心为铭儿的前途着想,说不能动她,难道不知妻贤夫祸少的道理?若是把这女人仍放在铭儿身边蛊惑,将来只怕不但没了前程,连杀身之祸都要惹上了。”
兰湘月笑道:“太太也不用这样悲观,叫我看,爷还是聪明的,虽然一时间被萧姨娘所迷,然而俗语说的好,日久见人心,萧姨娘这样的人,就怕相处,处的时间越长,越看不得她这样嘴脸,妾身相信,总有一天,爷会看清她的真面目。又或许,那萧姨娘经过了这次震慑,再也不敢兴风作浪也说不定。总之,太太看这信里,爷不但关心她,也很关心我和小龙,爷又不是那不辨是非的人,将来有我在身边劝着,想来那萧姨娘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刘氏听了这话,仔细想一想,确实很有道理。因点点头,叹口气道:“既如此,我的儿,我就把铭儿的性命和前程交给你了,万万给我看紧了他,不能让那狐媚子狠毒女人给赚了去。至于这一次,却也不能轻饶了她,待我和老爷商量一下,看看该怎么处置她。”
兰湘月笑道:“这处置嘛,儿媳倒有个主意。咱们家乡下有那许多庄子,不如把姨娘和她两个丫头先送去庄上住一阵子,如此家宅既安宁了,也可以让她们吃些苦头受些教训。将来就是爷回来,她们自己做了亏心事,把柄在咱们手中,想来也不敢恶人先告状,跟爷诉苦,如此岂不是两全其美?”
话音刚落,刘氏的眼睛便亮起来,点头笑道:“没错,正经这个主意好,既如此,那便这么办。哼!她不是总想着宠妾灭妻吗?我便让她尝一尝连妾都不如,让人践踏的滋味儿。”说完叫过身旁燕嬷嬷,冷冷道:“命人把这三个贱人送去乡下庄子,和那里的管事吩咐一声,就说送她们去是受罚的,不许当主子看待,再从府里挑两个婆子过去好生看着,若敢逃跑,立刻就打死。哼!看在铭儿和儿媳的份儿上,才留她们一条命,给她们改过自新的机会,不然依着我,现在就打死了,铭儿回来又能怎的?杀了我不成?”
兰湘月默然不语,心中却点头,暗道这样处置当真是很好,比一刀宰了她好很多。就算将来池铭知道今日之事,心里大概也就能够分清谁是谁非了,唔,不错,能有这样的结果,着实不错。
一面想着,眼看刘氏似是因为这个打击,而显得精神有些不济,于是兰湘月又宽慰了她几句,便辞出来。
一回到绮兰馆,只见那些没得去上房的嬷嬷丫头都在院子里,见她回来,便爆发出一阵欢呼声。这些人里除了红袖翠竹之外,其他人都不知道兰湘月去上房是为什么事,便连小龙颖儿小荷也不知道,但她们听说了姨娘披头散发往上房去的事,又知道主子被叫了去,所以心中便添了担心,因也没有人带头,竟是不约而同聚到了大门口。此时看见兰湘月平安归来,所有人都觉着心里似是放下了一块大石头般的轻松。
兰湘月也被这阵仗吓了一跳,回过神来,看着那一张张真挚关心的面孔,她心中不由得也十分感动,安抚了大家几句,让人都散了,方听洗雨含泪道:“俗语说的好,公道自在人心,爷对奶奶虽是不如萧姨娘,可其他人都是长着眼睛的,奶奶素日里那些慈和仁厚,如今可不是就换来了这些关怀,如此,也算是上天护佑好人,没有辜负奶奶。”
兰湘月笑着点头道:“是啊,所以你们都记着这句话,公道自在人心,这世上永远是好人多。人恶人怕天不怕,人善人欺天不欺,只要行得正做得端,俯仰无愧于心,无论是什么样的环境,这一辈子都是心安理得,如意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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