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墨悄然睁开了双眼。

    床边摆放着的沙漏中，位于沙漏上部的沙子还差一点就要全部落入到下方，这也意味着方子墨比预计的时间要醒的早了一些。

    倒是一个不错的开头。

    方子墨翻身下床，活动活动了筋骨，随后便开始洗漱了起来。没有浪费多少时间，换上了新衣服的方子墨便将自己打理完毕。随后他背上了昨天就准备好的包裹，确认了没有什么东西落下之后，便出了门。

    黎明前的空气并没有想象中的清新，反而有一种令人昏昏欲睡的感觉。方子墨点燃手中的火把，驱散了周围的黑暗，朝着天剑山的方向走去。

    天剑山位于村子的东边，距离不算近但也不算远，哪怕是像方子墨这样的普通人，走的稍微快一点，大概半个时辰也能赶到。

    在前往天剑山的路上，方子墨看到了许许多多和他怀揣着相同目的的同行者。只是和孤身上路的他不同，这些同行者基本都是结伴出行，鲜有独自一人的。而像方子墨这般不通武功的，却是一个也没有。

    想想也很正常，既然是要拜入剑圣的师门，怎么可能一点儿武功也不会？

    赶了半个时辰的路，方子墨终于第一次见到了天剑门的山门。之前他也不是没有来过天剑山，只是在今日之前，天剑山却总是被浓浓的雾气所包裹，凑近一看，立即就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窘状。方子墨心中明白这是仙人的手段，立刻便选择了退去，生怕触怒了山上的仙人。就连前几天接下来的公布考核时间的差事，也是从一个老头那里接来的。

    现在回想，那个老头，多半也是天剑门里的人吧？

    而今天，方子墨也终于看清了天剑山的全貌。

    天剑山正如它的名字一样，状若一把傲然指天的长剑。方子墨的目光从天剑山脚逐渐向上移，到了山腰处却感到眼睛传来一阵被针扎似的刺痛，无论如何都无法再向上了。

    方子墨揉了揉眼睛，不信邪的再次尝试，这一次他凭借着自己的意志力，使目光成功上移了些许，但很快还是在愈发刺痛的感觉下败下了阵来。他有预感，如果他依旧打算讲目光继续上移的话，那么他的眼睛很有可能会就此瞎掉。

    “嘿！”

    方子墨的肩膀突然被人重重的拍了一掌，吓了他一跳。方子墨有些没好气的回过头，却发现是昨天小酒馆里那个最不好应付的青衣少女。

    “是你呀。”

    “怎么，没了差事在身，连声尊称都没有了吗？”青衣少女颇为没有大小姐气质的挑了挑眉，笑道。“你也来参加天剑门的考核吗？”

    “是。”方子墨点了点头。

    “昨天没看出来啊，没想到你还是我的竞争对手。对了，前面这山，你能看的多高？”青衣少女指着近在咫尺的天剑山，直截了当的问道。

    “只能看到山腰。”方子墨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老实的回答道。尽管不清楚青衣少女打算做什么，但他能够感觉到对方并无恶意。

    这就足够了。

    “山腰啊。”青衣少女叹了口气，随后摇了摇头。“天赋不错，可惜，不够。”

    “那你又能够看到哪个位置呢？”方子墨有些不高兴的问道。

    “我？我能看清楚整个天剑山。”青衣少女的语气平淡，丝毫没有炫耀的意思。“我自幼学武，拜访各路名师，从小就在父母的指导下蕴养剑意。如果只是这天剑山自带的剑意，可无法对我造成太大的影响。”

    方子墨一时之间有些语塞，却听那青衣少女接着说道：“你半点武学不会，却能够看到半山腰的位置，天赋已是极佳。如果从小练武，未必就没有机会通过考核。至于现在？”

    青衣少女摇了摇头。

    “我难道当真就半点机会也没有吗？”方子墨不甘心的问道。

    “你看看这里现在有多少人？往少了说，也至少有两千之众。那你猜猜这里有多少人能够看到山腰以上的？”青衣少女反问道。

    方子墨沉默不语。

    “至少不少于一千之数。”青衣少女给出了答案。

    “即便如此，我还是想试一试。”方子墨转过身，目光继续向天剑山山腰往上的位置望去，却依旧以失败而告终。

    果然还是不行。

    “没有蕴养出自身的剑意之前，还是不要多看那座山了。多看的话，眼睛可能会瞎掉的。”看着不断搓揉着眼睛缓解不适的方子墨，青衣少女叹了口气，从荷包里拿出了一些药粉递给了方子墨。“涂在眼皮上就好了。”

    “谢谢。”方子墨接过药粉，按照青衣少女所说，将药粉涂抹在了眼皮上，仅仅只是几个呼吸之间，眼球上那股灼痛感就好转了不少。

    “你一意孤行，我也不好多说什么，就当我刚才说的那些，都是为了排除竞争对手好了。”青衣少女将药粉重新放回荷包里，眼看卯时将至，似乎也没有多说话的意思了。

    “小姐说笑了，你说的那些，我也并非完全不懂，只是如果不去试一试，那可就真的是半点机会也没有了。”方子墨郑重道。“我从小便四处流浪，没有小姐这么好的起点，随着年纪的增长，像这样的机会也会变得越来越渺茫。如果这次考核不能通过，那我应该也不会再继续坚持下去了。”

    “也算是，断了一个念想吧。”

    听完方子墨的话，青衣少女竟是一怔，正当她准备再说些什么的时候，一个雄厚的嗓音却响彻了全场。

    “肃静！”

    在场的所有考核者，不论是江湖好手还是大家子弟均在这一声“肃静”中立刻安静了下来，同时将目光转向了那天剑山脚的山路前，那不知何时出现在那的壮汉身上。

    方子墨发誓，他这辈子都从未想过居然有人能强壮到如此程度。不，或者说，那山路前的壮汉，究竟还处于人的范畴当中吗？

    只见那壮汉，身高足有一丈，那一身横练凝实如花岗岩般的肌肉，仅仅是普通的站着，居然让方子墨想起了村上祠堂的大门。壮汉的背后背着一把长约七尺的巨剑，尚未拔剑，仅仅只是壮汉身上所泄露出一股微不足道的暴虐剑意就轻松的掩盖住了整个天剑山的锋芒，让他如同太阳一般，以一己之力，从气势上压倒了现场所有的考核者。

    “卯时将至，现在由我来公布考核的内容。”壮汉扫视全场，那凛然的目光经过，居然无一人敢于和他对视。“考核的内容很简单，从我身后的山路上山，三日之内入天剑门山门者，便算考核通过。”

    “丑话说在前头，这考核的内容看上去简单，实际却有丧命的危险。”壮汉的目光再一次扫视全场，随即方子墨便感到那锐利的目光似乎若有若无的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下，好像一瞬间就看透了他的底细。

    “如果是对自己的能力没有信心的话，还是尽早退出为好，否则剑意崩碎，前途尽毁尚是小事，丢了性命可就不值了。”

    可尽管壮汉如此强调考核的危险性，在场的考核者也没有哪个是要打算退出的。壮汉稍微等了一会儿，见无人打算退出，便微微扬起了头，那浑厚的嗓音再度响彻全场。

    “卯时已至，考核，开”

    “等一等，等一等！”

    就当壮汉想要宣布考核开始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却打断了他。壮汉闭上嘴，以为是哪个考核者打算回心转意，退出考核，却看到一个身上满是血痕，背着一名白发少女的女人，在一名老仆的搀扶下，分开人群，蹒跚的朝他跑来。

    壮汉微微皱眉，一时之间有些没搞清楚眼前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却看那女人“噗通”一声跪在壮汉的面前，哀求道：“求求你了，大人，救救我们家小姐吧！”

    “你是？”壮汉仔细打量着女人和她背上闭目不醒的白发少女，还有那名身受重伤、呼吸紊乱，眼看就活不久的老仆，怎么也不清楚自己何时见过对方。然而对方身受重伤，既然已经找到他面前了，那么就没有不救之理。

    想到这里，壮汉接过了女人背上的少女，随后又对着女人和那老仆摇了摇头：“抱歉，你们全身经脉俱断，体内残留的生机也全为丹药支撑。如果能来的早一点还有救，现在我也无能为力。”

    “不要紧的，大人，只要小姐无事就好。”女人惨笑着将一个包裹递给了壮汉，拼尽最后的力气说道：“家中主人早年是剑圣大人的故交，因为家中突遭变故，便让我们带着小姐来这里，还望剑圣大人收留。这里是家中主人的书信和小姐的身份证明，麻烦大人”

    话未说完，女人便双眼圆睁，口中溢出鲜血，无力的倒在了地上，气绝身亡。一旁的老仆也支撑不住，紧随其后离开了人世。事已至此，壮汉没有再多做犹豫，他抱起少女，双腿微弯，张口发出一声长啸。而后便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神情中，拔地而起。

    直冲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