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绝非坦途，经常往左边不通，往右边也不行。

    时隔多日，九生回到龙场，这里不复往日喧嚣，只剩寂寥。

    “叮叮当当……”到处回响着重建轨道的声音，再也没有过去人声鼎沸的热闹劲。

    九生告诉父母龙场发生的事，母亲提及旧事：“以前老师都说你个性顽劣，不爱学习，很难有出息，做人做事要低调。”

    对于这种言论，九生激烈地反驳：“世上的伯乐，本来就不常有，千里马落在普通人手里，只能自认倒霉，压根忘记自己的本性——如风般奔驰在草原上。”

    电报的末尾，九生写下自己，多年来对学校、老师的质疑：“一个普通美术老师，如何能认出大师成名前的画作？”

    龙场停工期间，众人纷纷休假，母亲告诉九生：“你舅舅顺路过来出差，接你回家休息几天。”

    九生的舅舅叫九立，是她母亲的亲哥哥，他在能源系统任职，掌管着一批重要能源。

    九立性格豪爽，喜欢呼朋唤友，走到哪里，身边总是围绕着一大群人。

    他和一个朋友出门办事，那人开着私人飞行器，顺路接上九生。

    九生对这个舅舅，一直感觉很陌生，平时见面，他总是少言寡语，让人感觉很难亲近。

    听母亲讲起他们小时候的故事：“你舅舅从小脾气古怪、性格倔强，我们兄妹之间，没少发生争执。”

    母亲不好意思地笑起来：“过去的年代，缺衣少食，我总是偷吃家里的白糖，当做零食。”

    大人们发现缺少物资后，责怪他们：“柜子顶部的白糖，被谁偷吃啦？”

    九生母亲佯装无知：“我不知道，下午哥哥好像爬过柜子！”她把事情推到九立身上，常常害得他挨打。

    九立的倔脾气上来，既不为自己分辩，也不揭穿九生母亲，他挨打就倔强地不吃饭。

    最后连大人们都无可奈何：“算了算了，你先吃饭！不追究了！”

    青年时期的九立，耿直得像一根木头。

    等他长大后，跟狐朋狗友称兄道弟，去哪里都要摆架子，喝醉后原形毕露：“你……你是什么东西！”常常板起面孔教训人。

    九生登上私人飞行器，跟两位长辈打过招呼，好奇地东摸摸西看看。

    驾驶飞行器的人，是九立的朋友：“九哥……你一言九鼎，这次你出面，能源项目肯定没问题！”

    他的眼神闪烁不定，此刻唯唯诺诺、不停地恭维九立。

    九生研究起座位上的按键，按下△键，前方升起一块屏幕，开始播放画面，原来是私人影院。

    她又按下○键，飞行器的窗户，从黑暗变成透明，向下望去，他们已经到达去龙场的线路。

    这里的轨道交通纵横复杂，隔三差五，他们就得停下来，礼让前面的飞行器。

    等待信号灯的明暗间隙，九立突然起身，径直从副驾驶走入乘客区。

    他正和朋友聊天，回头瞧见外甥女，一股无名火起，大步流星地冲过去。

    中午和几个朋友聚会，九立仍带有醉意，他在家里唯吾独尊：“你们懂什么？”

    家人们不敢跟他争辩，九立早已习惯无故斥责他人，这会脑袋还没清醒，突然对九生一顿训斥。

    “你有什么出息，你比你姐姐差远了，你就是个没用的废物……”

    刚开始，她甚至都没听清九立的话语，许久才反应过来。

    九立越说越激动：“你参加工作这么久，从来没给你舅舅赠送礼物，你看看你姐姐，多么有出息，孝敬我五千星币的皮带、钱包……”

    这样莫名其妙的责怪，让九生涌起满腹委屈。

    她在外面听到过数不清的指责：“九生这种榆木脑袋，没用没出息，这辈子都不可能出人头地。”

    学生时代，老师经常处罚她：“罚你抄写课文，以后你就坐教室最后一排。”

    九生满腹委屈地心想：“我做错什么事？让你仗着长辈的身份，无缘无故一顿训斥，凭什么随便藐视一个人的尊严！”

    她不甘心地为自己辩解：“我没错！你凭什么管我！”带有醉意的九立，第一次遭遇晚辈的反驳，情绪更加激动。

    两个人在飞行器里，你一句我一句，吵得不可开交。

    九立平常作风霸道，吵到最后，他命令朋友：“停下飞行器，让她滚出去！”

    他们的飞行器，已经到达高速轨道，旁边不时快速经过其他飞行器。

    虽然飞行器前后空旷，没有障碍物，本应高速行驶的轨道上，突然停下来，自然危险万分。

    九立带有醉意的要求不合常理，他的朋友意识清醒，不敢冒险：“九哥，这不合适吧？算了吧？别跟晚辈计较！”

    九生委屈得落泪，无缘无故被责怪，还要被赶下飞行器。

    她心如刀绞，想不明白：“我在外面孤立无援，面对自己的亲人，却得到如此残忍对待，我究竟哪里做错？。”

    气昏头的九立不肯罢休，情绪激动之下，他甚至动手抢夺驾驶设备，失手触碰某个按键。

    “嘀嘀嘀……”刺耳的警报声响起，整个飞行器剧烈抖动起来。

    他的朋友一看形势不对劲，害怕九立继续闹下去，酿成大错。

    权衡之下，那人停下高速行驶的飞行器，打开舱门，劝说九生：“你舅舅喝多了，脑袋不清醒，现在犯糊涂，你暂时下去避避风头。”

    他拿出冠冕堂皇的说辞：“你是晚辈，怎么能顶撞长辈，你先下去，我把他先送回去，再来接你……”

    九生心里明白：“在高速行驶的轨道上，飞行器突然停下来，还要在这里等待，多停留一刻就多一分危险。”

    她心生愤怒：“这个道貌岸然的小人，不去谴责莫名发难的九立，也不制止他的无理行为，反而让无辜的我承受后果！”

    这一刻，九生发现人为了获得能源，可以将人性置于何等边缘地带。

    “如果舅舅不在能源系统，他还会鞍前马后跑腿吗？”她心想。

    九生收拾好行李，不再与他们啰嗦，昂首阔步走出飞行器，彻底告别整个家族。

    从前来往于龙场，看过无数次悬浮飞行器起落的过程，聪颖如九生，立刻发现复杂轨道亦有相通之处。

    每条轨道和轨道之间，安装有梯形装置，专供检修工程师攀爬。

    九生看过很多人在其中爬上爬下，并未穿戴防护设备，她开始思考：“这些梯形装置，应该没有高压电。”

    她伸出脚试探阶梯，心想：“既然别人能攀爬，我为什么不可以！”

    这条轨道线路，九生相当熟悉，她眺望前方，计算着路线：“只要攀爬过几条轨道，等待公共飞行器经过，就能平安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