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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章 梦师
    小梦的身体仿佛被一种力量支配着,向巷道的另一头走去。在向前走过了几处院落后,来到一处破旧的院落屋后。屋子的后墙已经坍塌了,漏出了里面的土墙。土墙上有几处烟熏过的痕迹,有一处已经不那么乌黑,剥落出土的原黄,视线往下,是一堆大小不一的破旧土坯。显然这是以前人家的灶台处。另外几处烟熏过的地方,都有小堆残存的灰迹。看来这里时不时会有流浪汉前来借宿,无一例外在晚上会生一堆火。这堆火在晚上既可以照明,也可以取暖,还可以烧烤食物。更有甚者,如果有高人,还可以进行某种仪式。小梦想到自己在小时候,经常会和玩伴找那些废弃的不住人旧房子。他们可以在里面随意处置被遗弃的一切物件,他们会捡到一些有用的东西带回家交给父母。最多的是把废弃的房屋,当做天然的掩体,和小伙伴们作为攻守双方来大干一场。男孩子们的游戏通常是野蛮的,因而激情满满。小伙伴们经常会头上带着血窟窿回家,而不知是谁造成的。有时候伤口面比较广,父母们会带着自己的孩子去找村里的医生去缝针,简单处理过后,几天后就能结痂痊愈。而那些小的伤口则根本不去管。就连那些刚包扎完的孩子,也会在第二天继续带伤作战,那是他们最爱玩的游戏,流点血算什么,当然那时候的孩子相当皮实。小梦也是个很皮实的孩子,那样的敌我双方投掷土坷垃的战斗也经常参与,他也尽情的投了弹,却没有造成敌人的伤亡。同样地,自己也未负伤。在这一最有趣的游戏之余,也是在残破院落不知已被经过几波扫荡过后。仍像个曾经淘过金的拾荒者一样,再一次在别人不感兴趣的地带翻找。他也会在一睹墙面前静静发呆,看着内屋墙面上那些匠人留下的装饰油彩画神情黯然。那时农村有很多靠手艺吃饭的人,生活中的各种物件都出自他们之手。最让小梦佩服的是木匠,家里的多数物件都由他们操刀。家里的门框和们,小件的桌椅板凳,大件的写字台、梳妆台、大立柜都是他们承揽的。他们交出的成品的尺寸分毫不差,式样时兴精致。就连它们的刷漆,绘画也是工艺精湛。在小梦眼里,他们真是能人啊,让人敬佩。小梦在那些破屋内墙上见识了很多图景,为了见更多的图样,当然他把村里的破屋逛遍了。最常见的是灶台上方的黄山迎客松油彩画,迎客松高大粗壮,树冠是一个个倒扣的海碗状的齐整的绿松小伞。旁边是黄色的寿比南山四字。靠着灶台上方往里长长的内墙上绘着的是各种各样的组图,有八仙过海,有市井热闹的人情风俗等等。总之这些图深深的留在在小梦的脑海中,成了他记忆中最宝贵的片段,每每回忆触及,都会幸福满满。

    小梦的思绪在自己过去徘徊,一声老鸹子叫把他带回当下。不知不觉已经是夕阳西下,落日余晖映照残垣断壁,老墙半立,油彩剥落。孤人注目,昏鸦啊啊,只差一点灯火就可补全眼下图景。小梦只感身处之地,什么都不缺。自己既是当下人,又是回忆身,这里既是黄昏地,又是过去屋。独自享受这份寂静,再合适不过。谁知,下一刻寂静就被打破了。

    一位黄昏余晖下衣服不显得那么脏的老人出现了,老人的衣服不能说是鹑衣百结,那也是老旧不堪。胡子扇满前胸,看不清楚到底是白多黑少,还是黑多白少。胡子显然不经常修剪,很不客气的把俩鬓包围,下巴也被覆盖。如此浓厚的胡须当然再不需嘴上的那俩撇细划点缀。老人拄着一根棍子不紧不慢的向小梦走来。小梦看着老人走向自己,感觉到老人脚下的沉沉的力量,当他遇上老人的目光是时,精神为之一振。他感到自己的目光只就在刚才对上老人目光的一瞬间,就得到了能量。谁在光线昏暗处都会受到环境的压迫,多少有点困意,进而有点意兴萧索,要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的黄昏咏叹佳作?小梦当然也在未接受到老人的目光前意志有点消沉,但仅仅是一眼,就让他精神重振。仿佛所有的赶路与回忆那只是一瞬间光影,情绪未受感染。小梦带着精神,向前迎了上去。老人也没有改变方向,走到小梦面前。小梦终于较清楚的看到了那张脸、那部胡须、那双眼。老人胡须差不多都白了,只有几根黑的铺在其中。面色微黄,双夹微凸的同时也透出几许红润之色。双目暗沉似水,散发出智慧之光,谁的目光遇上这双眼,都会被馈赠。

    老人在不经意间已经走过了小梦的身边,向着更高一点的土丘走去,小梦紧随其后。土丘后面是一处洼地,是一个避风的凹槽。以前的屋子正面墙倒坍后,经过多年风吹雨淋,形成了眼下的露宿营地。另外几处有烟熏痕迹的地方,显然也是向老人一样在这里过过夜。老人在自己的这方天地里,慢慢的坐了下来。一坐下来,老人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仿佛一天的困顿都在这里头了。小梦在旁边就这么一直傻傻的站着,老人在舒气过后,回过头开始注意起他来。小梦被老人看了一眼后显得手足无措,自报家门式的开口道:“老人家你好?我途经此地,我自己也没想到在这里逗留了这么久,都到晚上了,打扰到了您,实在不好意思。”老人抬头看着小梦,目光极其温和,慢慢道:“年轻人不必客气,说什么打扰不打扰。这里是无主之地,在这里相遇,还能相谈,是缘分啊。快坐啊,别老站着。”老人说着,用手指了指老人对面的土平地。小梦看老人这么随和,精神自然放松了下来,也不再客气,就坐了下来。小梦为了表示诚意,紧接着解释起来。他真诚的对老人说:“老人家,说来不怕您笑话,我是一个爱怀旧的人,看到一些东西,总能勾起许多回忆,因此也就老走神。今天经过这里,自然地就想到了许多小时候的事情,这不一愣神,就这会了。”小梦故意隐去了爱做梦的事实,直说自己爱怀旧。老人听了后,似乎显得很高兴。满意的说:“没关系的,小伙子。谁还不少年呢?谁还不人生呢?爱怀旧是好事,起码证明是一个有心人。一处废弃地,让你如此动情与忘我,竟然能守的我归。我已经多年没有与人说过话了,每天都是与一群羊打交道。这不身上到处都是羊膻味,承你不嫌,还能坐在我对面认真听我讲,老朽很是感激。”小梦赶紧接住老人的话头,恭敬的说道:“老人家,说的哪里话。您是长辈,缘不缘分,我不敢说,这得您来说。您刚刚说道身上的羊味,不是跟您攀交情,我的父亲在我家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都在养羊。您知道,家里养羊的人,身上总会带着一股羊膻味,自己没什么感觉,别人总会觉得很刺鼻。现在家里不养羊了,身上的味道也淡去了。说实话,很是怀念。您刚才经过我身边时,我就说有一种很是熟悉的感觉,竟然都没注意到是这种味道引起的。”老人家变得更加开心了,说话语速也变得快了起来。他抹了一把胡子,眼带笑意,对着小梦说:“你刚说的,我全都相信。老儿我作为羊倌儿,你讲的关于羊的那些,我是再认同不过了。我每天与羊为伴,羊的气味是我最熟悉的气味。我能通过气味识别羊,每天我都不用去清点羊的数目,轻轻一嗅,就了然于心。说到缘分,爱怎么说怎么说吧,我不排斥。”老人的情绪一下子低落了下来,小梦敏感的捕捉到,老人是因为提到缘分才这样的,看来老人与缘必有深结。小梦想赶紧缓解眼下的气氛,投其所好,赶紧说道:“老人家,您能通过羊的气味来辨别羊,看来您和羊已建立了一种特殊的关系。难怪我看您手里没拿鞭子,只拄着一根棍子作为身体的支撑。我想您有自己方法来管理羊群,而羊呢都很听您的话。我刚刚又想到一件事,也是和羊的气味有关,很有趣。”老人显得很急,似乎一提到羊就来了兴致。对小梦说:“小伙子,你快说是什么事?”小梦接口赶紧说道:“事情是这样的,对于那些不养家畜的人家,这里我并不敢肯定。起码对于我家来说,我家里以前养羊的时候,我家里人的气味是通过羊的气味来判断的。您说道您自己以羊身上的气味去辨别羊,而我家里的人,也是这样的。可能每一只羊和家人有不同的缘分,人身体住着一只属于自己的羊,因而人会有那只羊的气味在身上。我可以通过人身上羊的气味来辨别人,反正我是这样。我不知道那些养猪,马,养鸡,养鸭或者其他家禽畜类人家的人,是否有我这种感觉。”小梦再一次大胆的用了缘分一词,用在了人和羊身上。老人听了小梦的说法后,简直呆住了,他目光里满是沉思。当回过神来时,发现了小梦那双真诚的眼睛。老人变得激动起来,他挪了挪位置,坐到了小梦身边。用那双骨结粗大、手指奇长的粗糙大手紧紧的抓住了小梦的那双小嫩手,嘴唇颤抖,满眼欣慰的说:“小伙子啊,你刚刚的说法着实打动了我。我从你的说辞上,感受到你是一个至真至诚之人。你形容你家里人和羊的关系用到了缘分一词,是我这么多年听到的最有人情的话。你有感情在羊身上,何况人呢?我先前对于你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称为缘分,倒不是因为和我有关。是因为我认为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缘分二字太浅了,不足以说明那种天地之间的联系。而人和家畜的关系,就拿你来说吧,你和羊的关系,那种缘分则很恰当。缘分可生可灭,人都会喜欢小羊羔,但人也会吃长大了的小羊羔的肉。不是人人都会亲手宰掉自己当年怀里小羊羔,但在食其肉时多数不会感到有罪过。因为有缘,所以有了驯养关系,随着屠宰的发生,缘灭了,也很自然。人与人之间关系那是一种天地间的宿命关系,早已注定,是先于缘分的,是由于注定才产生的。”老人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显得意犹未尽。老人看了看小梦,发现小梦一副认真思索的样子,很是满意。和小梦说道:“天已经晚了,没想到咱们一说就说到了这会儿,也许是我太久没有与人言了。”说完后仍是兴致很高,静静的看着小梦。小梦不在沉思,也显得很快活。看看天色,的确很晚了。此刻满天繁星,前方村子里灯火明亮,四周很安静。一副安静祥和农村精致。破屋土丘上,但少闲人,如小梦与老人俩人者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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