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艘画舫终于混入其他游船中,那一抹浅蓝也消失在视线里。
洵粲听得他说:“她当年,便是这个样子。”
这个她,洵粲一时没理解到底是谁,转眼却忽见自家大人疾步冲了出去。
洵粲顺着方向看去,湖面上惊呼声不断,听得有人尖声喊道:“沈家小姐落水了,快救人啊……”
伴随着扑通几声落水声,成功吸引了船上众人的视线。
洵粲视力极好,看向那几名四面八方游向湖中不断挣扎的落水女子的大汉,眉头一皱。若人真是众目睽睽之下被几个大男人救上来,那清白还要不要了?
宋执看着不断靠近的几个男人,眼底锋芒毕现。湖面广阔,他从四面八方行驶而来的小舟上借力,掠向众星捧月般的薛家画舫。
湖中落水的人已经被呛得快要沉下去了,宋执踩着湖中壮汉的脑袋踏水而过,伸手去捞人,待看清那人面容,刚伸出去的另一只手果断收回,只一只手将人提溜着飞身上画船。
“砰……!”他将人丢到船板上,嫌弃的走远了两步,抬头便撞进迎面走来的沈安歌似笑非笑的眼睛里。
落水的也是个姑娘,穿了身湖蓝色,乍一看和沈安歌的差不多,所以他远远的看着,认错了。
站在沈安歌身边的还有一堆人,丫鬟婆子小厮,加一个碍眼的薛景昳。眼前情景他身为男子不方便看,更不想惹来麻烦,便带着一干小厮转过头去。
“小姐……!”人群中有婆子撕心裂肺喊了一声,几步扑向躺在地上衣裳尽湿、轻薄衣料紧紧裹在身上的女子。
沈安歌越过宋执去看地上的昏的昏哭的哭的主仆,淡淡吩咐:“琥珀,还不快给王小姐盖件衣裳。”
琥珀恭身应了,转身接过随行时带的披风,去给王芸菁披上。末了抬头,却并不急着起来:“这位妈妈下次可要注意些,千万别喊错了人呢。我家小姐在这扬州城里还算是有些地位的,您这一喊把事情闹大了,王小姐落水这事,现在都遮不下去了。”
抱着王芸菁的丁妈妈脸色更白上几分,看看气定神闲的沈安歌,再看看昏迷不醒的王芸菁,捏着披风的手不受控制的抖了起来。
完了,全完了……她沈安歌怎么敢?…
“咳咳……咳………”地上的王芸菁终于有了悠悠转醒的迹象。
薛景昳散了众丫鬟侍卫,甲板上只剩了六七人。此刻王芸菁身上裹了厚厚的披风,他便转过身来。此事到底是要解决的,他得对娇娇有个交代。
但一转身,便对上了那陌生男人的目光。那眼神里传递着不善,甚至有几分轻视。他并不记得自己有惹到过他啊!
沈安歌将宋执的表情看在眼里,轻轻挪了身子同薛景昳站到一起去:“薛二哥,怎么了?”
“没事。”薛景昳摇头,见她身上单薄,开口道:“你受不得冷,别站在这里吹风了。先进去吧,外面的事情我会处理。”
一旁的宋执嗤笑一声。
薛景昳闻声看去,皱了皱眉,方欲开口就听见跪坐在地上的丁妈妈哭喊:“薛二少爷,我家小姐如今落水,被不知从哪儿来的无赖泼皮毁了名声,您不管就算了,又何必伙同沈姑娘在我家小姐的伤口上撒盐呢?”
被水呛晕过去的王芸菁也清醒一些了,撕心裂肺咳了几声,一双眼睛湿漉漉的,带着哭腔喊景昳哥哥。
沈安歌无声笑开来,微微转头去看宋执。无赖泼皮?他宋大都督只怕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被用在自己身上吧?
宋执自上船便沉着脸,此刻只冷冷看她一眼。
薛景昳脸色也不好,他本打算约娇娇游湖赏花,不成想上了画舫有个莫名其妙多出来的王芸菁,对娇娇冷嘲热讽不说,最后还搞出这一招闹剧来。
再听现下这主仆二人演的苦情戏,方才那点对她落水的担忧彻底没了。
“要我如何管?你自己惹的祸事,还想让别人来给你承担后果吗?”若不是琥珀眼尖及时拉住了娇娇,此刻落水的就会是娇娇了。
以娇娇的身子怎么受得住这湖水,薛景昳只要一想到沈安歌落水的可能,脸色就更沉了。
“景昳哥哥,是沈安歌她设计陷害我的,是她把我推下去,想毁我名声的。”王芸菁是真的哭了,她之前幻想了无数种沈安歌被人唾弃取笑的场景,此刻浑浑噩噩醒过来,甚至都不敢相信刚才狼狈落水的是自己。
那明明应该是沈安歌的下场才是。
薛景昳没说话,一旁的琥珀先冷笑出声:“王小姐如今攀扯的未免也太难看了,虽然您来扬州城不久,但飞扬跋扈的做派早就传遍各府了。您的名声还用得着别人来毁吗?”
“你这个贱婢!”王芸菁目眦尽裂:“就是你从中作梗才让我跌下船的。你和沈安歌合谋害我,我要告诉表嫂,沈安歌,薛家死也不会让你这种不会生养的女人进门……。”
“够了!”薛景昳沉声打断,视线凌厉的看向王芸菁:“你要是不想我现在把你扔下船,就闭嘴。”
王芸菁哭出来:“你不能这么对我,我要告诉表嫂。”
薛景昳冷笑一声:“你尽管去,好叫你明白,我这个亲弟弟和你之间,她到底选哪个。”
王芸菁愣住,心下又怕又怒,到底没敢再在盛怒的薛景昳面前哭出声来。表嫂虽然不反对她喜欢薛景昳,但薛家和沈家的联姻也不会因此而改变。说到底,有沈安歌在一日,她都只能当个妾。
可凭什么?她沈安歌一个连孩子都生不了的女人,有什么资格占着正妻的位置,占着景昳哥哥的喜欢?
今天玉暖湖上这一切,明明都该是沈安歌经受的。
王芸菁眼里的怨毒毫不掩饰,薛景昳也不奢望她能改过自新了,反正那和他没有多少关系。只不过对着沈安歌的时候,他依旧是愧疚万分的:“娇娇妹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