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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五章 救
    另一头,王家的家丁已经回府禀报了此时,王盼清当即坐不稳。她攥紧帕子道:“今日她说要一个人出门,我当时就该劝住她的,也该多派些人手跟着……阿夭要是真出了什么差池我这个当娘的简直是罪魁祸首!”

    罗瑞贞眉间尽是担忧,询问那个家丁:“平京最近不太平,人贩子满大街,你们有没有挨家挨户地找?”

    家丁答:“老夫人,今天过节,开始小的们不好大肆张扬地找,以为只是人群冲散了我们和姑娘,可找了好几圈,都没找到姑娘。”

    罗瑞贞安排道:“也是我太着急,一个好端端的姑娘丢了,若是大张旗鼓地找人,难免落人口实,玷污了她的清誉。清儿,你安心,母亲会另外加派人手找回阿夭的。还有,此事不宜传扬出去,交代府上的人把嘴闭严实了!”

    罗瑞贞不愧是将门出身,即使已是花甲之年,交代起事来还是一身威严,风骨仍在。她又宽慰道:“清儿,那孩子机警又懂事,落到歹人手里也一定会想办法与我们取得联系的,你且安心,孩子一定会找回来的。毓秀,先带夫人下去休息。”

    *

    绵密的雪从树林的间隙里飘下来,少女一瘸一拐地穿梭在黑黢黢的林里,有时脚下缠绕着密密麻麻的藤条,不小心就会绊上一脚。鲜血打红了她原先的衣裳,顺着衣角往下滴,现在的她,狼狈极了。她回头望,一片漆黑。那些人都是拿钱办事,这会应该没那么快追来,可一旦尚含蓉醒过来,她就真的无路可走了。所以她一股脑地往前跑,离他们越远越好。

    小时候听街上的猎户说过,这种地方是有狼出没的,尚幼萱心一紧,不知是不是幻觉,她竟真听见了几声狼叫。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软了下来,雪夜,太冷太冷了。她背抵着大树,蜷着身体,好让自己感知到暖意。

    然而没用,此时她做什么没用。她拼命捏着手心,好让自己不要睡去,她明白,此刻一闭眼意味着什么。死亡,她会死在这片荒郊野岭。可希望抵不过现实,她最终合上了眼,快要失去知觉。

    梦里,是一张张陌生又熟悉的脸……

    尚幼萱像一个旁观者,眼睁睁看着面前一切。

    那一年,尚幼萱刚满七岁。满心欢喜地坐在去城外净心寺的马车上,她笑着问祖母:“祖母,马上我就可以为我父亲娘亲祈福了吗?”

    尚老夫人应她:“当然。”

    年幼的她是有些爱玩的,一到寺里,她四处打量起来,对上一双充满讥讽的眼睛。而小幼萱懵懂,看不出其中意味。

    萧姨娘拉过她的小手,和尚德菀的交叠在一起,对她柔声细语:“四小姐,和你大姐姐一道去玩吧?”

    小幼萱多多少少听说了自己娘亲与萧姨娘的矛盾,于是提起戒备:“我不想去。”她躲到祖母身后。

    尚老夫人正礼着佛,没功夫照顾这些小娃娃,这可刚好给了萧姨娘可乘之机,她耐心将小幼萱哄到身边:“四小姐你好久没跟大姐一块玩儿了,姨娘听别人说,寺庙后面有一处地方可好玩儿了。你看大人们都在这里跪着拜菩萨祖宗的,你们小孩子老掺和在这里多没趣儿呀。”

    没想多久,小幼萱还是信了面前这个慈眉善目的女人,真的跟着尚德菀越走越远。

    “大姐姐,我们要去哪里呀?这里人好少,我有点怕。”

    尚德菀道:“很好玩的,你跟着我,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哪知中途,尚德菀竟突然不见了。这种荒僻的角落一个人也没有,小幼萱哪里认得路?没有多久,蒙面男人就把她拐到深山老林里,不管是喂了猛兽还是冻死饿死,总之放任她自生自灭了。

    寒冷的夜晚,树叶上都结了冰棱,随时要砸下来一般。

    尚幼萱在画面外看得闹心,她着急,她想要救救曾经的自己。还是那么弱小的孩童,甚至连自保的办法都想不出来,她只能一直走,往前走,朝亮的地方,她相信那就是希望。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身体已经麻木,跌倒,就爬起来,再跌倒就再爬起来。动作一直重复着,可她身体渐渐没了温度。一如今夜,她绝望地靠着树,想要从死亡的边缘逃离,却一次次失败。

    谁来帮帮她,她好害怕。

    梦的最后,是尚家人虚以为蛇的笑。她在梦境中徘徊,过往的一幕幕在眼前更迭重现,让她胸口剧烈疼痛难忍。

    意识从梦里被拉回现实,尚幼萱身体近乎僵硬,唯独脸出奇地烫。她艰难地举起手,把掌心贴着额头。

    远处的丛林似乎有动静,若有若无地传过来,尚幼萱咬紧牙关,担心是尚含蓉找的人追过来了,抄起手边木棍,迷迷糊糊地举在胸前,来人逼近她的位置,微末的火光中,她看到一个挺拔的身影。她手一紧,奋力挥舞棍子,透支道:“别过来!”

    一双有力的大手将她从潮湿的泥地里抱起来,温暖裹袭全身,尚幼萱轻微抖着的身体平复下来,她虚脱地垂下手,木棍随之落地:“怎么是你……”

    后者翻了个身,将她两手固定在自己肩上,毫不费力的就把她背起来。他四下张望了下,眉头蹙起,刚才在东郊他打跑了几个厮,看见了被敲晕的尚含蓉,当时就瞬间明白了一切。只是这么偏远的地方,尚幼萱带着伤,月黑风高,寒风萧瑟,她一个人逃了如此远。

    楚惊宴大步跨着,一步步往他来时相反的方向走,不时回头看背上的她。她浑身都是冰冷的,唯有一张脸烫得出奇,贴在楚惊宴背上,他清楚地感受到。吹了树林里的寒风,也许是烧了,而且烧了很久。

    微弱的呼吸打在他背上,时而均匀时而沉重。楚惊宴以为她睡着了,但没有,她在此时开了口:“你怎么知道……”

    “是不是想问,怎么知道你在这里?”

    楚惊宴担心之余也想让她放松一点,刚经历了这样的事,他怕她会留下什么阴影,于是在促狭中笑说:“姑娘将心愿说与在下听,想必与在下有了心灵感应,所以命运使然,在下就猜到了姑娘的位置,所以,便来救你了。”

    来救你了。

    他仿佛在说什么趣事,尚幼萱半昏半醒中弯了弯嘴角,也跟着笑了。和楚惊宴认识不到一年,可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她便能无条件的相信他。就像现在,在楚惊宴的背上,她的第一反应是依赖和温暖。

    夜已深,楚惊宴背着她走了很久,终于离开了那片密林。但回的不是东市,而是郊外的一个庄子。

    楚惊宴松开一只手叩了叩门,出来接的是一位留着胡须的中年男人,一身青绿布衣,却看起来满腹经纶,身上还有药草的味道。楚惊宴朝他点头,道:“陆叔。”

    被楚惊宴称作“陆叔”的人先是一愣,随后赶忙将他请进庄子。

    说起来这处庄园有些年头了,十分隐秘,不在京城东郊林子外,反倒建在这树林后边,孤零零的与世隔绝一般。这地方原是前朝一户达官显贵盖在京郊用来避暑的庄子,后来闲置久了再没人来,陆青山就趁巧买了下来,在这开设了一处药庄。说是药庄,不如说是他的药品库,这里存储了不计其数的珍贵药材。他每天都会带一些城内的铺子去卖,倒也因此赚了一笔。

    陆青山与他的爷爷楚老郡公是旧交,曾经也做过一段日子的官,可惜有人靠关系替了他的位置。当初楚老郡公得病时,他也在背后也出了不少力,楚惊宴称呼他一声陆青山也不为过。

    陆青山找到一间空置的房间,让楚惊宴把人放在床上。

    耽搁了许久,尚幼萱手上的血干了,尖锐树枝划出来的伤口又粗又深,能看出她当时是用了多大的劲。陆青山撕开她袖口边血刺呼啦的一大片,俨然露出一个长长的划痕,隐隐溢出鲜血,惊心触目。

    陆青山道:“这个姑娘的伤口很深,如果处理不仔细很难好全,恐怕会留疤啊。她还发热了,这怎么回事?这个姑娘怎么如此不小心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

    他叫来一个庄子上的一个女伙计,吩咐道:“拿水盆、冰块、毛巾还有白布来,还有我房里的金疮药和剪子,也一并带过来。”

    交代完女伙计,陆青山又看向楚惊宴,问:“她发生了什么?”

    楚惊宴但看不语,床上少女眉头紧绷着,脸色白的像一张纸!看着瘦弱,心里的气性却比谁都高,只看她手腕那处吓人的口子就知道。他严肃道:“陆叔,这事一时间说不清楚,等她好了我再慢慢告诉你。现在当务之急,得先让她赶快好起来。”

    陆青山点头道:“那好,郡王先请出去吧,这个姑娘我会医好的。”随后盯了他一眼,女伙计送来他要求的东西后,他留住女伙计,两人一前一后开始忙活起来。

    先是裁掉那一块被血泡糊的衣服袖子,女伙计帮忙把血迹擦干净。陆青山上了写药膏,刚撒上去时,尚幼萱表情瞬间变得痛苦起来,闷哼了几声又昏睡过去。

    陆青山小心地在她手臂施针,找准了穴位扎进去,过了半柱香时间,她的脸色好转了些。陆青山擦了把汗,想去看楚惊宴在做什么,才发现他已经不知道去哪里了。

    庄子外头,楚惊宴打了个响指,几名身着黑衣的汉子从暗处走出来,为首的那个道:“主子有何吩咐?”

    楚惊宴没有半点表情,交代手底下的人道:“我要你去做一件事。”

    虎彪抱拳道:“但凭主子安排!”

    他身上散发出的低气压让一贯威猛的虎彪也开始害怕起来,黑暗中,青年男人的声音冷若冰霜:“现在在东郊树林里有个女人,你们毒哑了扔到沅王府正门口,天一亮,把她和萧沅纠缠不清的事散播出去。还有,把钰王也叫上,这个热闹也请他看一看。”

    “啊?”虎彪愣了愣,一下没反应过来,他跟着自家主子那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接到这么莫名其妙的任务。往常主子交代下来的任务,不是杀人就是杀人,如今怎么叫他去逮女人,还干这么阴险的勾当,未免也太奇怪了。

    “听不懂?”

    虎彪被自己主子吓住,连忙道:“懂!懂!属下和兄弟们马上就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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