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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五章 人情
    悦仙楼后的羡云阁中,玄色暗纹衣袍的男子眉目俊美无俦,正悠闲地斜躺在软垫上。

    男子眉眼弯成好看的月牙状,墨色长发高高束在身后,剩余的发丝恣意地散在各处,非但不显凌乱反而有种不羁的潇洒。他唇边似有似无地上扬,绕有兴致地端量眼前双手被捆着的少女。

    此人正是楚惊宴。良久,他的黑瞳里满是戏谑:“这么快又见面了。”

    少女愤愤地盯着他,没好气道:“原来堂堂楚郡王也喜欢用绑人的这套伎俩。”

    楚惊宴置之不理,仍旧“欣赏”着少女挣扎的模样。

    “想必尚姑娘也听说过我在平京中的名声,惹恼了我,可不好。”楚惊宴语气带着挑逗和玩味,虽是与沅王说得话无甚差别,可不知为何,这种言论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变得极具诱惑,仿佛能勾人心魄。

    少女杏眼婉约,神情厌倦,是尚幼萱。

    方才救他的戴面具的轻功少年就是楚惊宴的幕僚,顾琮之子,顾子澜。顾子澜把她扔在这,捆了她、封了她的嘴,自己一溜烟儿跑了。细算算,尚幼萱在这被困了有两柱香的时辰,摸清了羡云阁的环境后,楚惊宴才来。

    这人来了同没来没两样,自楚惊宴来了后,揭开了她嘴巴上的胶布,就一直盯着尚幼萱看,一句话也没说。

    “小姑娘,我救了你,怎么连一句好听的话都没有?”楚惊宴微微颔首,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懒懒地抵在侧脸上。

    尚幼萱低头看了看自己被五花大绑在身后的手,无奈挤出一句:“郡王做了同沅王如出一辙的事情,唯一的区别就是,臣女从沅王那里到了这,郡王管这叫救吗?”

    楚惊宴眼尾上挑,道:“当然。如果我的人再晚一点去救你,恐怕堂堂尚府千金就要死在沅王手上了。”

    他是如何得知的?

    “郡王助臣女脱离困境,臣女感激不尽,但郡王若要索求什么回报,那便是真找错人了。”尚幼萱抬眸,平静地对上楚惊宴那玩味的目光。

    “哦?过河拆桥?尚姑娘未免太狡猾。”

    尚幼萱眼神愈发锐利:“郡王今日放了臣女,臣女往后估计还会念着郡王的恩情。”

    楚惊宴挑眉道:“行。”

    “还有暮雨和朝云,请郡王将她们交还给臣女。”尚幼萱挣脱着双手,却怎么也解不开,这人居然连用来绑人的绳子做工都这么好。

    “喂,门口站着的那位,你有事干了。”楚惊宴望着少女,好笑道。

    顾子澜心不甘情不愿地驮着还在昏迷的暮雨走进来,还替尚幼萱解开了绳子。尚幼萱促狭一笑:“谢了啊。”

    “哦。不过你要谢的人可不是我。”顾子澜明显敷衍,他们宋家在朝堂上跟尚家向来敌对,因此顾子澜不喜欢尚府的人也属正常。

    尚幼萱从他手里接过暮雨,暮雨昏昏沉沉的,平常吃得多,压得尚幼萱腿都站不直了。

    “要帮忙吗?”顾子澜严肃极了,从他进来开始,就对尚幼萱有种莫名的敌意,“你的另一个婢女我们主子已经放走了,可她执意要在阁外等你。”

    “多谢,不必了。”尽管如此,尚幼萱还是选择对他笑得真诚。

    尚幼萱生得瘦,还要扶着一个活生生的人,走起路来十分费劲。行至羡云阁门前,身后突然传来男子恣意的话音:

    “尚姑娘别忘了,你还欠本王一个人情。”

    她顿了一会儿,继续往前,走出羡云阁。

    刚走出来,朝云就匆匆跑过来,接过暮雨,忙问道:“小姐?您没出事儿吧?!”

    尚幼萱疲惫地摇摇头。

    “回府吧。”她道。

    阁里,顾子澜愤愤不平,一个劲儿地吐槽道:“他娘的!尚品修凭什么说风就是雨的?!这般贸然便请奏陛下给尚品良升官加爵,害得我父亲被撤了职。我越想越气,尚府权势大了不起啊!尚品良就是块儿榆木疙瘩,还做三品监正?陛下老糊涂了不成?!”

    “吵。”楚惊宴蹙着眉,神情不悦。

    顾子澜识相地闭了嘴,不情愿地“哦”了一声。可还没过多久,他那股子不平的劲儿就又上来了,硬气道:“可你是怎么一回事?当初不是说好要制衡尚府的吗?怎么如今突然变了卦,还救了尚府的姑娘?”

    楚惊宴无所动作,调侃他道:“人不是你救的?”

    “我!”顾子澜膛目结舌,“不是你让我去救她的吗?!尚府的人,小爷我可不稀罕救!要不是看在那是尚四小姐的话!”

    “这件事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啊?!尚府还要不要对付了?”顾子澜一甩衣袍做到楚惊宴身边的软席上。

    楚惊宴促狭轻笑,片刻后才回道:“沅王此番过了。尚家小姑娘能给他一点教训,我们正好乐见其成。这样一来,沅王要出手对抗尚家了。”

    顾子澜醍醐灌顶,如梦初醒豪气地握拳顶了顶楚惊宴的肩膀,兴奋道:“是啊!你说得有道理,我怎么没想到,这下咱们就不用劳神操心尚府和沅王那档子破事了!”

    “可沅王拉拢尚府,他不会是想联合尚家造反吧?也不对呐,他个好色之徒怎么可能有这么高深的谋算。”顾子澜疑心重重。

    楚惊宴勾唇:“沅王这个人表里不一,说不定还真有这种打算。澈王常年招兵买马,没猜错的话,应该也是他的一枚棋子。”

    “啊?!四皇子?他不是沅王的亲生胞弟吗?亲兄弟之间也明算账?澈王的不就是沅王的吗?”顾子澜简直要惊掉了下巴,因为在顾府,他们几个兄弟相处都是光明磊落,坦诚相待,从来不会有这么颠覆人认知的事情发生。

    年轻男子轻笑:“那可不一定。”

    *

    回尚府的马车里,暮雨终于醒过来了。

    她一睁眼,问的第一句便是尚幼萱的安危。

    “小姐有没有哪里受伤了?快让奴婢瞧瞧!”暮雨全然不顾自己布满勒痕的脖颈,反倒在仔细检查尚幼萱有无受伤。

    尚幼萱有些心疼她这丫头,抚着她的伤口,柔声道:“你的伤才最要紧……回府后记得上药……”

    暮雨面色苍白,浑身没气力,勉强撑出一个洒脱的笑脸:“奴婢真幸福,有这么好的小姐心疼奴婢……”

    不知道沅王对这丫头都做了什么,她几乎浑身都是密密麻麻的伤痕……

    尚府门外,仆妇婆子们齐齐跪了一地,阵仗要把尚幼萱生吞了似的。

    一见尚幼萱的马车停了,荆嬷嬷就当即带头过来,将她们三人团团围住,一看便知道,尚老夫人又要来一招兴师问罪了。以前,尚府的几个嫡小姐也曾背着尚老夫人偷潜出府邸,回来后必定少不了她一顿凶神恶煞的责骂,情势严重的话,禁足什么的是已经家常便饭了。

    在每个嫡出儿女的身边,都有尚老夫人安插的人,因此她们一有什么事,尚老夫人都能很快知晓。

    尚幼萱出门前就已料到,涟漪最善打边鼓,也许她在尚老夫人面前早已凭借那三寸不烂之舌颠倒黑白了,要知道,尚老夫人十分信任这几个她遣给嫡孙女的丫鬟。

    荆嬷嬷最先说话,她说话的时候挤眉弄眼的,让人不禁想摔她那副倚老卖老的丑恶嘴脸:“哎呦!四小姐可算回来哩!”

    尚幼萱不予理睬,她就悻悻地住了嘴,还不忘露出挑衅的眼神。

    “老夫人让四小姐立刻去蕙中堂一趟。”荆嬷嬷说得随意,语气里满是嘲讽。

    朝云看不下去了,直接回怼了一句:“你这是什么态度?!我们家小姐刚回府,你没看我们小姐累了吗?自然要好好休……”

    她话还没说完,荆嬷嬷就凶悍地朝她挥手,朝云下意识用手护住上半身。

    然而,巴掌声并没有如期而至。

    众人前,尚幼萱接过荆嬷嬷挥过来的手,用力把她的手臂折回去,荆嬷嬷一个踉跄,后退了两三步子远。

    “四小姐你……”

    尚幼萱没有生气,反而笑得单纯:“我的侍女受伤了,望荆嬷嬷通融,让我先回听雪院一趟。”

    荆嬷嬷眼见斗不过,泄气地带着一众婆子们离开了。

    不消说她也知道,这群人又去尚老夫人面前添油加醋了,尚幼萱到蕙中堂后,面临的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是非。

    回到听雪院,已经入夜了。月光皎洁无瑕,人心却不宁静。

    走廊上,王盼清急得来回渡步,手里攥紧了帕子。倏地,院外传来动静,她眼底闪过曙光,喊道:“阿夭?!”

    尚幼萱和朝云扶着快走不稳路的暮雨走进来。

    “怎么会弄成这样?!快回屋……”王盼清见了伤痕累累的暮雨急道。

    安置好暮雨后,尚幼萱便要去蕙中堂了。王盼清担忧地拉住她,询问:“阿夭,你可有受伤?”

    尚幼萱浮出一个疲倦的笑:“母亲,我没事。”

    王盼清不放心道:“我跟你一道去!”

    “不必了,母亲留在院里帮我照看暮雨吧,祖母最多也只是罚我禁足,既已回了府,便不会有事儿的。”尚幼萱说了这话后便带着朝云走了。

    尽管如此王盼清一颗悬着的心还是很不安。身为人母,总是觉得女儿在自己身边才最平安。

    晚上的蕙中堂,氛围十分可怖。尚老夫人高坐在最中间,活像兴师问罪的老阎王。

    尚幼萱单枪匹马,而她面站着十来个面相凶煞的婆子,其中就包括荆嬷嬷,她正得意忘形地瞧着她。

    尚老夫人怒喝:“四姑娘!跪下!”她疾言厉色的模样险些把荆嬷嬷等人吓到了。

    “是。”尚幼萱跪得不卑不亢。

    “四姑娘,你现在胆子厚了哩!连我这老夫人都不放眼里了是吧?!”尚老夫人质问。

    作为亲祖母,非但不关心嫡孙女有没有出事,反而先兴师问罪起来了。

    朝云先道:“回老夫人,我们小姐没有。小姐只是去救暮雨……”

    尚老夫人吼道:“主子们讲话,岂容你一个没规没矩的贱婢插嘴?!荆嬷嬷,拉下去关起来!”

    尚幼萱不愠不喜,淡声道:“此次是孙女有错,孙女甘愿领罚,还望祖母不要迁怒于她们。”

    尚老夫人见她认错态度可嘉,也没有再惩治朝云了,她倨傲道:“四姑娘,你回去后,闭门思过一月,往后不许再擅自出府了。”

    尚幼萱点头,沉吟片刻,道:“听说水仙也被祖母关起来了,她也无错,祖母把她放出来吧,孙女院里缺人。”

    “放出来可以,但你别太信任她了,水仙那婢子毕竟是二房给的,不老实呢。”尚老夫人苦口婆心,念叨了一大堆,“还有,涟漪你也一并带回去,她们俩都是区区二等丫鬟,平日粗活儿累活儿只管让她们去做。”

    “我看着你身边这个,也不是个善茬儿,祖母给你换了吧。”尚老夫人不怀好意地盯着朝云,弄得她慌张地躲到尚幼萱身后。

    “小姐……”朝云扯紧了尚幼萱的袖子。

    尚幼萱乖顺笑道:“不劳祖母费心了,朝云很好,再说她从小伺候孙女,孙女都习惯了,还是不用麻烦的好。”

    尚老夫人戒备的目光这才松了几分,她悠悠道:“荆嬷嬷,送四姑娘回院子去吧。”

    尚幼萱朝她福了福身,跟着荆嬷嬷出了蕙中堂。

    往后的一个月,都要在听雪院度过了。还在王盼清已经解了禁足,出了幽闭院,这就足够了。

    正好今日之事,沅王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指不定哪一日就找机会除掉自己,尚老夫人的这一遭,倒是帮她解决了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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