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逸的书房时常有人进进出出,除了高霜刃,林沧,秦欢,还有他平日里交往颇多的朋友和同僚,我平时去书房取书,趁他不在时,查看他的文书信件,并未发现不妥。在他这里发现不了任何有价值的东西,加上我已经拜访秦欢多次,她总是懒懒的不愿意出门,来往的朋友更是没有什么不妥,是以我打算从林沧那里着手。
林沧别无长处,只有箭术一流,还会些机关术,要见他,总要寻些名目。
他每隔几日都会来找李逸,这日,顺便在园中逛一逛,这日,我在假山处等他,林沧笑道:“以后遇着梅姑娘你,我可是要退避三舍,李大人发话了,李府女眷,我是不能见的。”说完转身就走。
见他避我如蛇蝎,我只得去找李逸。到书房的时候,李逸递给我一张帖子,“公主喜宴,我们同去,我们的婚礼定在下月初六,参加完喜宴后,我就将你送回梅府待嫁,你好好准备一下。”
我如鲠在喉,我只认自己是沈瑜的妻子,李逸用文书逼婚,我没有任何办法逃开,到底该怎么办。在找到那些凶手之前,这件事才是火烧眉毛,婚礼不办,我们之间总有礼法约束,可一旦礼成,名义上,我就是李逸的妻子,文书之事,我尚可对沈瑜解释,可婚礼之后,那时我又有何给沈瑜一个交代。这种想法向一条致命毒蛇那样缠绕着我,令我无法动弹。
“非要如此不可吗?京都女子,比我美的,比我好的,比比皆是,你想要什么样的没有,为何非要逼我?”
他撇开帖子,走到我身边:“怪就怪,是你先招惹了我,现在后悔也晚了。”
我仰起头:“你不怕我与你玉石俱焚吗?”
“不会的,你一向孝顺,怎么忍心撇下你婆婆呢?你也许无数次想过逃,可是,你逃不掉,所以何必徒劳,做无谓的挣扎?”
他说完将帖子塞到我的手里,“收好。如今是多事之秋,这些日子,你就不要出门了,好好跟着嬷嬷修身养性吧。”
看着身后走来的青鸾青鸟,我忽然明白了,一样的提防与软禁,和秦欢,林沧如出一辙。
我一把抓住他的衣袖,“为何不让我出门,既然婆婆在府中,你何需提防我?若不许出门也行,我心中实在烦闷,想去你书房找些书看,你可应允?”
李逸点头:“你想去便去就是,那些书,随你取用。不让你出门也并非软禁,而是怕那些刺客对你不利。”
是日,我到书房取书,自无人再阻拦,走在书架处翻动时,却发现一本书中夹着一张新的图纸,那竟是一张沧州布防图,似乎是近期临摹,纸张还是新的。
沧州,那是沈瑜的所在。
我快速扫了一眼,将那图塞回原处,又去找别的书看。以李逸官职,他怎么会有这张图呢?
因为书房外无人拦我,我便在书房呆了一整天,直到夜间,书房换人值守后不久,书房外传来脚步声,我素日谨慎,养成警觉的习惯,知道那是李逸和高霜刃回来了。
二人脚步声重,我便躲到了屏风后,进门坐下以后,林沧道:“大人,沧州本固若金汤,可若是守城之将弄丢了城防图,就不一样了。”
李逸刚打开一本诗集,听闻又合上,道:“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是好的,可我还没无情到以沧州的生民来换前途,你以为官家会容忍这等心思?何况一旦打开沧州的门,战事绵延不绝,你以为那些主和派那么好纠缠?这等念头,以后不要起了,最近便蛰伏吧,不可轻举妄动,否则,我能请你们出来,自然也能请你进去。”
林沧白了脸,却在一刹那恢复如常:“大人说的是,是临场发挥某想岔了。”
李逸摆摆手,又道:“让你查秦欢的事,有眉目了吗?”
林沧摇头:“秦小娘子近日未曾外出,和谁也没有接触,倒是梅大娘子外出了几次。”
李逸敲着书册封面,道:“叫你查秦欢,你倒是查起了我的人,一月之内,若查不到与秦欢私通者,你便与她一起黄泉下相见吧,出去,本官要读书了。”
待林沧松了一口气出去,李逸捡起书,戏谑道:“娘子躲了这许久,不累吗?出来吧!”
又朝高霜刃道:“看紧了他们,我倒要看看,眼皮子底下,他们给我唱的是哪出。”
秦欢私通这几个字仿佛钉在我的脑海里,李逸道:“秦欢的孩子不是我的,我是喝醉了,不是喝死了,这二人在我手里弄鬼,倒是可笑。一个两个不省心,娘子,你这心里又想着给我找什么不痛快呢?”
我垂头不语,只见他把书丢了过来,“既然不想说,我也不为难你,坐下,把这书读给我听。”
我看了一眼掉在地上那册子,上面赫然写着女诫二字。我不去取那书,只道:“大人要问什么便直说吧,不用含沙射影,此实非大丈夫所为。”
“听说你最近和林沧走的近,怎么,你又在筹谋什么?为何对他如此大的兴趣?”
“恶人碍眼,我想找他些把柄,如是而已。”我把书捡了起来,坐在一旁,“只是既然大人心有提防,便是我多事了。”
“确实多事,便罚你读女诫三遍。”他抬抬眼,看了看我放在茶桌上的书:“想必此书你是读过的,嚷我看看梅府家教究竟如何?”
“梅府家教,不在于此。”我端坐于椅上,缓缓看向他:“此书,我并不曾读过。”
初到此地时,我为了大隐于市,在梅府多读的是风俗民情,山川地理,至于其他,根本无暇去看,至于规训女子一类的书,有那些书考教,梅府诸人皆以为这区区女诫我是会的。
李逸沉默了一会儿,似生起与我对峙之意:“既如此,我母亲速来是个宽容大意的,此事便由我代劳。否则,我传到柳家耳中,你倒看你家那个妹妹会不会叫人耻笑。”
听闻此语,我愤懑之心忽起,腾地起身:“大人是闲的无聊,还是喜爱搬弄是非?此举非大丈夫所为!倒令我不耻!”
李逸呵呵一笑:“确如你所说,我闲的无聊,那便开始吧,无聊时,磨磨你的爪子,也是一大乐事,别忘了,下月大婚,你如此不分尊卑,失礼之处,少不得我亲自过问。”他走过来,把书递到我手里,“反正娘子闲着也是闲着。”
“若我不肯,你待如何?”
“不肯也是好的,你我共处一室,四目相对,也是好的,若你肯,我便放你出这道门。”
我一时语塞,却不肯翻那书一页,“我不会读的。”直直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诛心之语,我听的已经够多,也不想再听再看了,便是与所厌之人相对,便是枯坐一夜,也不想诛自己那颗本已千疮百孔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