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了定神，赵奇随着柳昊天父亲进了里屋，早听说柳同学的家庭情况比较特殊，但当他看到柳昊天母亲的痴傻样子不免有些唏嘘。
“这是，昊天他妈妈？”
“对，本来不这样，是在生完孩子后感染风寒，烧糊涂了就傻了。”
赵奇有意无意地朝着那痴傻的女子看去，却发现她额角出有个明显的凹坑。身上的穿着也是和越来越热的天气格格不入，不但是长袖长裤就连脖颈也被捂得严严实实，脚脖子上的绳索明显是防止她乱跑用的。
“大姐她不是本地人吧？”
“啊对，她老远嫁过来的，所以那边的亲戚也不太走动。”
“对了，今天这是怎么个情况？我看还请了师傅，昊天他不是感冒么？”
“唉，本来我们都以为是小病，接过就昨天忽然大半夜开始抽搐。”
“是发烧引起的？”
“没，那会儿烧都退了，村里老人就建议先请个师傅看看”
“嘿嘿，老师您可别觉得我们迷信哈，这也是想着让孩子赶紧好起来”
“没事，我懂！我小时候我姥姥也是专门给人看事的”
“那，我能去看看柳昊天么？稍微看下，没什么事我也好跟学校那边交代。”
“那行，您随我来！”
柳爸爸带着赵奇穿过狭长的走廊，来到位于更里侧的偏房。那是一间朝北的屋子，墙壁里透着一股股的霉味，一看就是长期无人居住的房间。
“就这间，原本因为昊子住校就一直空关着没打理。”
“这屋子太阴暗了点，可能对他恢复不太好啊。”
“他最近就爱钻这屋，我们也是没办法，劝不动”
“其实不管是现代还是老一辈说的，人还是要多晒晒太阳才能去掉身体里的阴气”
“赵老师，没想到你和以前来的老师完全不同啊！”
“以前也有来家访的老师？”
“哎哟，甭提了。这老师眼睛都快长天上去了，说话一股子阴阳怪气。”
“哈哈，可能那位老师没怎么来过农村吧”
“听赵老师的意思，您老家也是？”
“嗯，我姥姥家里这边也不是很远，不过现在村里早就没人了”
“哦？不会是元阴村吧”
“就是那里”
柳爸爸原本和气的表情里，出现了意思不可察觉的惊恐和担忧。随后不知想到了什么，表情又很快放松了下来。
“听说十年前的山体滑坡也殃及村子”
“对，所以村子早就没了，不过我姥姥在之前就走了。”
“唉，作孽哦”
“嗬嗬嗬”
站在房门口的两人一齐看向阴暗的屋内，一时间因为眼睛对黑暗的不适应竟是没有找到柳昊天。
“昊子？”
“咕呃”
“柳昊天？”
“嗬嗬嗬”
幽暗的房间里，老旧铁架床的角落蹲着一个人影。赵奇打开手机闪光灯，冲着地面缓缓往里走。
“昊天同学，别怕”
“昊子？你咋了”
柳爸爸有些焦急，一个箭步就堵在赵奇前面，一把抓住了柳昊天的手臂。柳昊天原本只是呆滞地望着他们，这下直接被吓得拼命想挣脱。
“昊天同学，没事了，没事了！”
赵奇赶紧上前第一之间用手捂住了柳昊天的眼睛，因为在他手机无意间晃到他脸上时，看到了一双布满血丝疯狂的眼睛。
他知道这是最接近受惊“野兽”的眼神，只有关闭视觉的接触，用语言去安抚才能有机会让其平静。
“昊天，深呼吸，吸气——呼气——”
“现在你很安全，没事了，没事了”
赵奇示意柳爸爸放手后退，就像安抚小动物一样他轻轻拍打着柳昊天的背。紧张的情绪慢慢散去，柳昊天终于又恢复了刚才的迷蒙状态。
“赵老师，您的手！”
把柳昊天弄上铁架床躺好后，赵奇才顾得上看一眼微微发胀的左手。虎口处一个明显的牙印还泛着隐约的血丝，赵奇淡定地拿出湿纸巾轻轻敷在伤口。
“没事，不碍事”
“真是对不住啊，赵老师”
“人没事就好，昊天爸爸，我还是建议尽早带昊天去城里大医院看看”
“这……”
“您要是担心费用问题，我们学校会有专享医疗减免。至于他这情况是不是遇到什么东西，咱们也等看完医生在做决定。”
看着柳爸爸的眼神还在犹豫，赵奇决定再添一把火。
“我想，您也不想家里好不容易要出个大学生，结果因为病情耽误落得个笑话吧？”
一提到“大学生”三个字，柳爸爸瞬间眼睛亮了起来。赶忙拉住赵奇的手臂，生怕对方放弃他的儿子。
“赵老师，你说的对！有病就该治！”
“那好，我这就联系城里认识的医生，看看怎么能尽快让昊天接受治疗。”
其实两人心里都明白，柳昊天今天这个情况并非偶然，能够拖到请师傅的份上就已经不是随随便便几次心理咨询就能解决的。
……
安排妥当柳昊天后续的住院治疗问题，赵奇趁着天还亮着就又借着来探亲大爷的车子感到了收费站。两人在路上依然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听说小耗子那娃，不太好啊？”
“嗯，情况不是很好，不过他爸已经答应送给他去医院了。”
“不容易啊，赵老师。柳家村的人可都是迷信的很，还好有你帮着劝。不然小耗子就跟他娘一样了！”
“柳昊天的妈妈？不是高烧烧糊涂的么？”
“哪能啊，听说啊是被柳大柱活活打傻的！”
“那时候啊柳家村很封闭，讨媳妇都是靠买的！”
“这小耗子妈妈，据说还是城里的大学生呢！”
“不过这事就咱俩唠唠，可别说出去。”
“……嗯，我懂”
……
回到家赵奇埋头在电脑前，把自己的猜想和大爷的叙述一一记录，准备回头整理一下先给路鸣。既然柳家村有这么个娶媳妇的风俗，肯定还有不少类似情况。无论能有多少帮助，赵奇都希望至少在他力所能及的地方尽量弄清事实，帮到那些被“远嫁”的媳妇找到回家的路。
“柳昊天”
回想着这孩子眼里的疯狂和无限发黑的瞳孔，赵奇预感在“影宅”这件事上应该会有一些新的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