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两边,雪集离开文峪学院后,经过三次瞬移,回到了一座几百米高的白塔。
这座塔位于大陆中央,东面是茵茵绿草无际,西边是皑皑雪岭重峦,方圆几十公里没有任何建筑,仿佛人迹罕至的圣殿。
塔的高层有一间面向雪山的房间,那是雪集的住所。
房间是浅色系的,冷色调的装潢和家居品。家具不少,设施一应俱全,风格也很现代,但偌大的房间显得十分空阔,弥漫着冷清感。
雪集闪现在房间中,连外衣也没脱,径直走到床边。
他将床上的被子掀开一半,刚要躺下,屋子的大门“嘎吱”一响。
不等他作出任何回应,一抹粉色的倩影翩然而入,如同发飙夜莺的问询声随之传来。
“你去哪儿了?”
雪集坐在床边,平静道:“文峪。”
少女大步走来,脚步声很重,赶上砸夯了。
“我一直守在你边上,三个小时一直盯着你,只不过就睡着了那么一会儿、不超过五分钟——你就没影儿了!”
“是我不好。现在事情办完了。”
“你的力量几乎被清零了,还敢进行远距离瞬移,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如果你精神力不够,晕倒在中途某个穷乡僻壤的小地方,难不成让我动用军队满大陆地找你?”
雪集侧身倚在两个摞起的枕头上,声音很虚弱。
“爱尔莎,抱歉,让你担心了。”
少女穿过客厅来到雪集的卧室,清冷的房间因她的到来顿时温暖起来。
那是如春花般俏丽的少女,弯弯的眼眸中有烂漫的锦霞,长长的睫毛凸显出眼眸的灵动,新月般的嘴唇看起来甜得诱人,白皙的面颊带着热气、漾着浅浅桃粉。
这位天下少见的美人,此刻满脸不高兴,左手推门,右手怒气冲冲地插着腰。
“你就是说说罢了,我再怎么担心,你也不懂得爱惜自己,你看你……”
爱尔莎瞧见倒在床上的雪集,吓了一跳,紧走几步来到床边,望着他的面孔,泪水“唰”地下来了。
“……又弄成了这副模样。”
雪集体温极低,脸孔没有半点血色,像个冰雕。可他的嘴唇是殷红的,仿佛一朵绛红的花被碾碎涂上,那是湿润的血迹。
爱尔莎的心都要碎了,生怕他下一秒就会崩解,化作缥缈炫丽的光。
那一幕,她不久前刚刚看过。
雪集望着她,温声道:“放心,我不会死。有‘通道’在,这幅身体不过是世间的凭依罢了,别太在意。”
爱尔莎金色的眸子中泪水泛光,一闪一闪,然后成对滚落脸颊。
“不爱惜自己还有理由了?又搞成这幅样子,你要气死我啊!”
雪集半合上眼,心道:你一边哭还能一边生气……很厉害。
“不许睡,我有话要问你!”
“你说,我听着。”
“告诉我——你自爆力量,就为了把她从通道中转移出来,凭一己之力造出一个穿越者,是不是?”
雪集不太喜欢“自爆”这个词,但暂时想不出更好的。
“是的。她本是来自平行宇宙的精神体,暂居‘通道’中。是我把她的精神体强行带出,替换了一个人。此事有违‘通道法则’,我付出了降级的代价。而且身体的原主人因此牺牲,我当以命抵命。”
“你自爆精神力之后,躯体完全崩解,我废了好大力气才重塑你的身体。”爱尔狠狠捏了一下被子,险险就把布料掐破了,“你倒好,刚一睁眼,精神力才回复了那么不起眼的一丁丁点儿,就敢从我眼皮子底下逃掉!是不是下次要我把自己和你绑在一起啊?”
雪集等了稍许,道:“我见你正好睡着,那时不走就没机会了。再说,你绑我也没用……”
爱尔莎使劲瞪了一眼他。
雪集改口:“你没必要困住自己。”
爱尔莎鼓着脸,眼泪不时落下。
“你跨了半个大陆,去文峪学院,是专程去看她的?”
“嗯。”
“她知道不?”
“不知。”
爱尔莎见他一脸坦然,咬了下唇,斥道:“你个冤大头!她压根就不认识你、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不知道你因为她降级,更不会感激你啊!”
雪集的脸上依旧没有过多表情,道了句:“是,我知道。”
爱尔莎哭得眼睑水肿,可眼前的少年油盐不进,她真不知道还能再教训什么了。
“雪集,你是我认识最强大的人,但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过分啊!”
“我、不……”
雪集眉头微蹙,随后一口鲜血从喉管涌出,浸润了他的唇。
他没能说出后话。
爱尔莎用力咽下泪水,坐在他床边,提手给他盖上被子,动作十分轻柔。
雪集微微颔首,表示感谢。
爱尔莎的心头火抒发得差不多了,平静下来,轻叹一声。
“罢了,你这人就爱乱来。刚恢复的力量被过度使用,出现了精神力的透支。为了补上亏空,构成身体的物质加速崩解,转化为能量。”
一边说着,爱尔莎的周身散发出祥和的气息,房间内的几株植物开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生长。
“我没本事恢复你的力量,但我的生命力,别客气,你尽管拿去。”
雪集张了张嘴,嘴角染上嫣红。
“多谢……我又欠你一次。”
“欠着吧。”
爱尔莎伸出右手,食指尖上隐隐出现了一个浅红色的气旋,如同指尖盛开的小花。
雪集沾在唇边的血迹消失了。
气旋愈发鲜红,血雾慢慢聚集成饱含生命力的血滴,悬浮在的指尖上。
爱尔莎非常想说:“来,张嘴。”然后把手点在他的唇上,给他喂下去。
可她熟悉雪集那“生人勿进”的秉性,加之不愿趁人之危,便用指尖刮过他顺滑的衣料,将鲜红的液滴印在他的领口。
血液迅速扩散开来,融入他的体内,爱尔莎安下心,名正言顺地端详他的脸孔。
少年的面色由苍白迅速恢复为润白,翠绿的眼瞳翩跹着灿光。他的呼吸也变得平稳,身上的味道像深谷幽兰,像掠过花田的清风……
爱尔莎的面颊倏地红了,心道:真好闻。
得到了充沛的生命力,雪集的身体迅速好转,便要坐起身。
爱尔莎赶忙拦着:“你不许再乱跑了,休息,先睡觉!”
“文峪和恃迦的两校会战,需要审议团的批示文,我现在去和朗日说一声。”
“朗日是你的秘书,又是个日均二十小时的工作狂,你什么时候说都可以……哎呀,你起来慢着点!”
爱尔莎虽然把胳膊挡在他身前,可总是在即将要碰到他的时候挪开少许。
雪集起身,绕过她,径直往门口走。上一分钟他连话都说不了,现在又和没事人似的,白衣飞扬。
爱尔莎也不追,叹了口气。
“你就这么不愿意和我同处一室吗?”
雪集脚步一顿:“不是的。”
“所以,你是怕和我相处吗?”
“不是怕。”
爱尔莎抬起金色的眼眸,薄薄的泪水闪着金芒。
“等下,听我说完再走。”
雪集乖乖停住:“你说。”
“你用自爆力量为代价,换来了异世界的穿越者,看得出,你无比在乎她。可她不一定会走上你所期待的人生轨迹,不一定给你任何回报,甚至不和你站在一个战线上。”
“我明白。”
爱尔莎起身,顺手把他掀起的被褥整理好。
“比起将所有希望寄托在她身上,你多看看身边的人吧。我、朗日、还有那个讨人厌的阿伦戴尔,我们才是你的同伴啊。”
雪集回过头,翠绿的眸子带着飞雪的清冷,却在她温暖如春的粉发中融化开来。
“多谢。你们任何一人处于危难之中,我都会不惜性命地救你们。”
爱尔莎笑了笑,可笑容含着泪光。
她想要的,不是战友情啊。
“雪集,不管你是六级还是五级,哪怕成为普通人,我最在乎的都是你。我不强迫你给我回应,只希望你别刻意回避我,好吗?”
她的悲伤似清风、似飘荡的气味,在无形中感染周围,旁人哪怕闭着眼睛也会深有同感。
雪集沉默了稍顷,话锋一转。
“十五天后,文峪和恃迦两校的会战,能否请你帮个忙?”
“哦?”爱尔莎来了精神,“哪里需要我?”
雪集正色道:“有一个极度危险的人物,唯有你,才能镇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