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四年间,原本的蓝凌何为了逼出自身力量,一次次步入危及生命的险境、情感崩溃的边缘,做过无数傻事、疯事。
可无论如何折腾,她的精神力就是释放不出,没有任何效果。
在旁人眼中,她无异于犯病、找死;最终认命,消停了。
这些往事成了烙在她心底的伤痕,伤好了,疤还在。
蓝凌何继承了她的记忆,知道能试的方法都试了,说实话,她根本不知自己还能做什么。唯一的想法就是且行且看,至少没人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然而,在那个悄然而至的瞬间——
为了保护鲁德,蓝凌何何让曲忻璃飞了起来。
她刚开始还不敢相信,直到发觉自己和曲忻璃之间似乎残余着某种“关联”。似有无形的丝线,一头绑在她的指尖,一头缠住曲忻璃的全四肢,她动一动手,就可以远程操控曲忻璃的动作。
而这“丝线”——当然就是外放的精神力。
蓝凌何仔仔细细地体会着这种感觉,终于确信自己就是奇迹的缔造者。她甚至回忆起面对学生会长时,金属镜子突然变换路径,想必也是自己的无意识所为。
有这般能耐,蓝凌何自然是狂喜的。然而坐着观战时,她试了好几次能不能让前排观众原地弹起,却办不到。
她仔细琢磨后,得出结论:触发力量的条件为——强烈的意志。
比如:别毁了少年的脸!别爆了鲁德的头!
……不管是什么,够强才是关键。
正琢磨着如何证明该结论,蓝凌何被会长恶作剧般地弄上了场。在暮川汐造出的电球冉冉升起之际,她决定要赌一把大的。
不惜压上自己的性命、压上暮川汐的罪名、压上全场观众的安全——
只为用所有筹码换得一个答案:
她释放出了精神力!
把丢出的剑定在了半空!
所以,她再也不是能力者中的废物了啊!
虽然过程相当惊险,蓝凌何一度以为自己真的要完蛋了,脑中飘过无数“自作孽、不可活”的弹幕。
但此时此刻,电球在完成使命后光荣退场,荣光却全部留给了她。
赌赢了!
蓝凌何长长出了口气,满脸都是大悲大喜后的释然。她这才意识到自己依旧维持着投掷动作,半扭着身子、高举右手,这夸父逐日般的动作……真是十分中二。
她赶忙轻咳一声,正规站姿,对着一旁的暮川汐笑了笑。
“有惊无险,辛苦你了。”
暮川汐没想到她的语气如此轻飘飘,愣了下,道了句:“不辛苦。但你,是不是该说两句?”
“没什么好说的,你大概也猜到了——触底反弹,置之死地而后生。”
观众继续盯着她,眼神好比千万把小锤子,敲打她的全身。
蓝凌何觉得浑身不自在,赶忙对着四周三鞠躬,大声道:“我让大家承担风险了,实在抱歉,下次不会了。”
观众的脸色缓和了许多,但狐疑的眼神丝毫未减。
暮川汐的语气依旧严厉:“你太冲动了,若有差池,后果不堪设想。”
蓝凌何打量他,少年的制服有些歪歪扭扭,呼吸明显加快,额角残留着急出来的汗水。
她记得他为了护住自己是如何狂奔而来,那一刹流露出的极致担心,绝不是一个任意的学员能拥有的。
他对自己的在乎,很可能超过了原本的估计。
蓝凌何的心中说不上是什么滋味,有些开心,却又怕自己判断有失,轻声道:“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暮川汐退后半步,板着脸道:“记过一次,此事作罢。”
蓝凌何尴尬地笑了笑:“记过就记过……你没生气吧?”
“我是公事公办,何来生气?”
蓝凌何近前一步,压低声音不让观众听到,眼神闪着期待:“既然你没在生我的气,那我现在能用出力量了,你为我高兴吗?”
暮川汐的声音很平静,让人听不出半点情绪波动。
“我很高兴,因为文峪学院少了一个‘其他’,多了一个合格的能力者。”
蓝凌何摇头:“不,我问的不是代表学生会的你,而是那个和我一起长大的……”
“朋友?”暮川汐打断她,“不,这身份过时了。”
蓝凌何的心口微凉:“我刚才见到你的时候,觉得你对我很温柔,是我自作多情了?”
暮川汐迟疑片刻,答道:“是你想多了。”
蓝凌何咬了下唇:“所以你觉得现在的我,依旧没资格和你谈交情,对吧?”
“我没这么说。而且我以为,你已然忘了我。”
“忘了?说得轻巧。”蓝凌何清冷的声音若初秋的风,“你可知,这些年来,我一直在卑微地憧憬你?我不说,不是不想说,而是没法说;躲着你,不是害怕你,而是怕见到你,让我发觉自己连仰慕你的资格都不配拥有……”
暮川汐一如既往得直率:“别说了,这是擂台。”
“你怕被一帮看戏的听了去?”
蓝凌何快速扫了一眼四下,观众没有丝毫特殊的反应,证明他们的话没人听到。
暮川汐沉默。
蓝凌何转回头,认真道:“我向你坦白——这些年,我对你的在乎没有丝毫减少,反而愈发深了,深得好痛。”
暮川汐眼帘微垂:“你有此意,我无此心,何苦多想。”
蓝凌何胸口一酸,鼻翼轻颤。
“所以在你看来,这份经久不衰的感情,只是我一直在矫揉造作?”
暮川汐清俊的眸子透着平淡。
“我以为你终于看开了。”
蓝凌何猛地咬了下牙,抬头直视着他请俊的脸孔,想唤他的名字。
就像身体原主人最宝贵的记忆中,在背后一叫,他会浅笑回头。
“汐……”
只道出一个音节,被他径直砍断。
暮川汐站得笔直,像个完美的面无表情的雕像,给人淡漠之感。
“请称呼我副会长。”
蓝凌何口唇涩住,就像黄连摩擦过舌头,苦到喉管。
“副会长、副会长……”她含着清苦,重复道,“学院顶端的能力者。再怎么念念不忘,一个称谓,就能伤人到骨子里。”
暮川汐眉头微蹙,额心皱起淡淡的竖纹。
“够了。别忘了,这是场上,闲杂事由都抛开吧。”
蓝凌何的眼神暗了:“离开这里,我去哪儿找你?难道要和旁人一样预约吗?”
暮川汐唇一动,补上几字,声音轻到要靠嘴型猜测。
“所以说,忘了吧。”
从理性的角度上说,他说的做的都对。
即便接受少女的心意,二人相差悬殊,在对方的世界都如此格格不入,又怎会满意?
干脆否定!
干脆忘记!
他早就这么做了。
可就在他认定二人注定不该有交集之时……
蓝凌何进行了几个夸张的深呼吸,随后收敛起“花自飘零水自流”的悲意,脸上的萧索也快速褪去。
“谢谢你,这份情感烘托得恰到好处哦,让我有了大干一场的动力。”
暮川汐愣住,倏忽觉得蓝凌何换了个人。
“你什么意思?”
蓝凌何唇角翘起,笑得自信而大气,与方才截然不同。
她故意翻出这个身体深藏的悲伤记忆,那份带着极致卑微感的恋情,让她唏嘘、让她痛心、让她愤懑,更让她积蓄出新的强烈意志——
“从现在起,请认真出手吧,让我见识见识。”
她巧然一笑,昂起头,周围的冰蓝渐渐收归她的眸中,凝成绚烂的蓝芒。
“副会长,我要赢。”
“光明正大地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