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鸢收到屈突王传来的情报,一时也疑窦四起。
首先映入脑海的想法是,王卞此举意在提防曾国勾结狄戎,随即觉得王卞不会这么儿戏。也许使的障眼法,名义是要狄戎袭击东晋,实际是集结狄戎部落,从莽山井陉南下两面夹攻东岭。
对于曾鸢来说,西秦无论如何应对,都不外乎稳守武关,骚扰东岭。只要东岭做好防备,任西秦如何动作都奈不了曾国如何。
就曾鸢本意而言,他担心的是武关稳守不出。
如果能诱得王卞出击,在姬原和西秦做个决战,反而胜算更大。
雎城这边营帐做的扎实,城池道路日渐成型。狄戎也好西秦也好,到了东岭关下,除了送人头就没有其他选择。想了半天,也没有什么头绪,心想王卞即然已经出牌,自己也要有所动作才行。
狄戎齐聚井陉,姬原必定空虚。
当然,姬原本来就空虚,原来曾鸢不敢有太多动作,就是怕大军进击武关,狄戎轻易就能在姬原截断粮道。如果狄戎齐聚井陉,那进军姬原就没有狄戎骚扰的粮道的顾虑。自己也可以效仿武关,把军堡设到姬原,一步一步蚕食姬原姬谷。
曾鸢想的也没有错,西秦在姬原本来就没有多少军事力量,只要曾鸢愿意,随时都可以发兵武关。
如果只是想在姬原设一些军事堡垒和物资中转站点,其实也很容易。狄戎野地里的战力强悍,攻城掠寨的能力比较差,在姬原里设了军堡驿寨,狄戎的威胁就小了许多。
想到这里,曾鸢唤来曾弧,要求他率部以东岭为起点,效仿武关十里一寨,三十里一堡,把触角延伸到姬原,最好能够和武关的前出军堡遥遥相对。
武关军堡前出百里,曾国如果能够咬到武关的前出军堡,就能把曾国的后勤能力提升一大截,直接威胁武关。就算武关再怎么防守严密,也经不住曾国大军日夜盯着不放,迟早露出弱点。
曾弧这些天花了很大力气,才平息了处置雎城宫奇的风波,城池的建设也被耽搁。
曾鸢倒没有对他有什么不满,宫奇的事情本来就是曾鸢一意要操作。况且城池不是几个月就能建成,东岭雎城的防守,主要还是要靠曾国扎下坚固的营寨,以及和鸡泽后方的联动。
如今鸡泽的道路虽然没有大成,但简单的道路也大致成型,预计到了夏秋之后,就能够满足依托东岭,进兵武关的基本要求。
有了屈突王的内应,武关一切行动,曾鸢自觉能够基本掌握。于是曾鸢决定让曾弧前军西进,沿途修筑军堡,由中军接手雎城的修建。
摩睹一直有吞并隼部的心思,但隼部有莽山峡谷作为退路,他也无可奈何。
这次王卞要东击姜晋,草原部落都要从莽山峡谷进入井陉,摩睹寻思隼部已经退无可退,直接派人来找隼部的莫都王,要求隼部让开莽山峡谷通道,否则草原各部先要拿隼部开刀。
莫都被宫奇耍了一次,面子上很不好看,加上宫瑁在他面前添油加醋的贬低曾鸢,更是对曾国毫无好感。
接到摩睹的使节,莫都梦想破灭了一次,短时间内心气全无。也不好意思再提起什么压倒狐部,成为草原雄鹰的愿望。反而对狄戎联军进击姜晋充满兴趣,也想参与一份,对摩睹的要求满口答应,顺便提出希望加入联军,态度比其他部落还要积极。
摩睹对此自然没有拒绝,他成了联军盟主,不由自主就觉得高出莫都一筹,草原莽山各部都是自己手下,把隼部加入联军当做理所应当的事情。
隼部对姜晋最为熟悉,年年打这个邻居的秋风,摩睹直接就接收了隼部的军队,让莫都王做了先锋。
就在狄戎部落聚拢部队,陆续进入井陉的时候,西秦的使节也已经出发前往东晋都城晋阳。
西秦和东晋五十年前大战一场,便成了死敌,几十年互相不通信息,西秦也不知道如今的东晋是什么情形。反过来说也一样,东晋输了这一仗之后内乱不休,维持一个国家框架不倒已经很不容易,哪里还有余力去管别国的事情。
由井陉往东不过百余里,就是西晋旧都平阳,当年西晋溃败,随后迁都晋阳,平阳就成了东晋边境城池。既然曾经是都城,马死骨架在,平阳依然是几十万丁口的大城。
平阳君姜伯约是东晋如今的国君晋昭公姜叔夷的大哥。
姜叔夷的父亲晋献公是当初西晋武公的幼子,晋武公被随氏所杀,晋国相魏平安奉晋武公十四岁的幼子姜奚为王,就是晋献公,随后从平阳迁都晋阳,人称东晋。
年幼的晋献公姜奚根本没有能力打理政事,大宰魏平安把持朝政背信弃义,诛杀大臣,国人都很不顺服他,以至于东晋几十年都政局不稳。
晋献公死后,尝到甜头的魏氏又扶持姜奚幼子姜夷成为国君,就是现下的晋昭公。
魏平安已经死了,现在晋国大宰是魏平安的儿子魏无忌。魏无忌延揽食客,养士数千人,自成势力,姜叔夷名义上是国君,实际上只是魏氏掌控东晋的傀儡。
姜氏西晋强大时,自荐为公爵,事实上没有得到东土各国的承认,所以外人都只是称姜氏为姜侯。
姜叔夷继承王位,他的哥哥姜伯约无法在晋阳立足,只能出走平阳,自命为平阳君。
平阳君姜伯约虽然人在边陲,心里却无时不想清理魏氏家族,重新振作姜氏。
王卞在武关时,担心随城的人不知武关内情,遣了楚渐离随同秦国的使节出发。狄戎还没发兵,楚渐离等人已经到了平阳。
没有狄戎掳掠骚扰,平阳倒是一片清平。
平阳君既然有心振作,自然做出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也延揽了许多食客。
秦使不知道东晋如今的政局到底是什么情状,楚渐离就提议先在平阳做些打听,然后再择机去见平阳君。
随城来的使臣名叫屠嬴,姓屠,说明祖上是个屠夫,和皮村的人姓皮一样,就是把职业当作姓氏。
屠嬴那日在武关会盟的军堡,听许多狄戎部落首领说东晋羸弱,有些轻视晋国,就说:“楚大夫想去探听便去探听,嬴自去寻那平阳君姜氏。”
“屠使,狄戎兵骑未到,晋人无有危机,只会仇视秦人,渐离是怕到时反而有所不测。”
“几十年的事情,晋人未必就记得。”屠嬴不以为然。
“见了平阳君,屠使想做何言语?”
“就说闻知狄戎将来入侵,特来告知东晋。”
“若是这样,渐离不敢和使臣同行。”楚渐离觉得这个屠嬴就是一个鲁莽的人,不管东晋如何怯弱,面子还是要的,哪里就能用言语唬住。
“楚大夫自便。”屠嬴倒是信心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