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我一直有一个疑问。”我听无念说的很有道理,忍不住说出自己的疑问。
“请讲。”无念永远都是波澜不惊的样子,有着出家人的理性和温和。
我问她:“这人果有前世今生吗?”
无念点头:“自然是有的。”
“可是大家都不相信。”
她闭着眼睛,语气平静的说:“世人不懂的东西很多,一些人以为自己受到的常识就是整个大千世界了,因此拒绝听到、看到自己认知以外的知识,这叫迷惑障。人怎么会没有轮回呢?你看那四季一年一个轮回,潮涨潮落,月升月落,万物皆有轮回,何况天地之间渺小的人呢?”
“道理是这么说的,可是我还想知道前世今生的一些事情,比如为什么有的人看起来是个好人,但是却生来受穷或者不顺居多?为什么有的人明明很坏却能享尽人间富贵,处处作威作福却无惩罚。”
无念听了一笑,说:“你看的都是表面,你看的还不够长啊。”
“嗯?这……”我有点困惑。
无念细细说来:“人的贫穷和富贵都是累世修行的结果,前世做了好事,前世未来得及回报便报到了今生,因此这一世有富贵可领,但如果不能珍惜,作威作福天也看不过许久。一个人看起来很好,你怎么知道他的内心是怎样的呢?或许他在心里怨天尤人,或者他在背地里做了一些天怨人怒的事情你不知道,可上苍又饶过了谁呢?施主,人的富贵和贫穷就像人的昨天和今天一样,昨天种下了什么种子今天便受什么样的果,奈何人们总有侥幸心理,他们愿意相信幸运可不愿意相信因果啊。”
暗香在一旁插了一句嘴,说:“有道理啊,小姐,这就好衙门在那里摆着要惩戒犯罪的,可是照样有人要杀人放火一样,没有一天害怕的啊。就算上天将地狱摆在了一旁,人们也依旧不信因果,不生敬畏啊!”
无念微笑点头:“正是此理。”
我若有所思,又问无念:“那人的一生应该如何度过呢?世人皆在追求功成名就,但我却觉得无聊至极。”
“敢问施主为何觉得无聊?”
我想了想,说:“俗话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世上没有常胜将军也没有常败将军,今天你赢了身后就是白骨累累,他日他赢了依旧是白骨累累,胜败都是无常,而我宁愿少一点杀戮,多一点安宁,少一点胜负,多一点平淡,日升的时候就有日落,我不想经历高潮,也无所谓低谷。”
无念颔首点头:“不争之心,自然最好,但施主又有点落于窠臼了。”
“嗯?大师请指教。”
“你看着是不争,其实是恐惧失败。”
“我哪有?”
“你的平淡里带着消极。你的无为还不是真的无为。”无念真是一针见血。
我惊讶的看着她。
“出家之人,本来清静无为,不求说什么也不求做什么,但你身在红尘却随波逐流,未免消极。”
“但我也不愿陷入洪流中去。”我赶忙表态。
无念说:“心不入洪流,即使身在洪流,也无妨。有一些事去经历,这心才能练就至臻。”
我有点明白,又有点不明白。
“莫问前程,但行好事,施主。饭菜都要凉了,先吃吧。”无念起身向我告辞。
暗香关上门来,问我:“小姐,心情可好点?”
“安下一些了,我只是在思考大师刚才说的话,只可惜我智慧太浅薄,不能全然了解,更无法立刻做到。”
暗香将粥端出来,放我桌前:“小姐,莫要心急,大师能够如此通达一来依赖她累世的业力福报,二来今生想必她也在此参了许多年了,您一个官家小姐能够悟到一些已经实属难得了,人生漫漫,先吃饭要紧啊,其余的,且放长远去看就是。”
我对她一笑,将素包子递给她:“所言极是,暗香,想不到你比我通透,是我糊涂了。”
“非也,老爷常说什么‘身在此山……不知庐山真面目’,大概就是当局者迷,我旁观者清而已。”
“那叫‘只缘身在此山中,不识庐山真面目’。”
“对对对,就是这句话,小姐,我得多学点才是。”
我笑着说:“这几日没别的事情了,你尽可以在妙音堂看书了,不过记得问大师要几本佛经来。”
“小姐也要参禅问道?”暗香疑惑。
“入乡随俗嘛,既然来了这里修心,自然是要认真学一学的。”
暗香点头,说:“妙音堂后面有一大片竹林,如今叶子刚抽芽绿了,想来风景不错,小姐可以去那里散散心的。”
我闻言,欣然应允,说:“日落时分可去看看。”
远离了家里的沉闷,我在这里得以安心几天。这几天来,景毅丞忙完矿上的事情便会前来看我,顺便投喂我好吃的,不曾想,离了父母之后,我们又很快恢复如初。
当初说好的离别之辞也被抛在了脑后,眼里的热诚只噌噌的上涨。
他不在的时候我便专心念佛诵经,为父母祷告,几天下来倒也相安无事。
这天,我正在林下翻看经书,就看见暗香朝我跑来。
“小姐,府里来人了,要接您回去,即刻。”
“什么事情这么着急?为什么此前一点信儿都没得到。”
暗香摇头:“管家张平在外面等着呢,说老爷有事情请你。”
我想了想:难道是娘有事?还是知道这几日我又同景毅丞私下往来?
我心里有点忐忑,但是眼下也没办法,只好说:“那收拾一下回去吧。”
心里想着如果没有什么事情,回头再过来就可以了。
结果,我一回到家,我爹已经迎上来了。
他对我说:“你祖母在老家想你想的不行,叫你回一趟呢,你收拾收拾即刻出发吧。”
“啊?爹爹为什么这么着急?”我一头雾水。
他悄悄对我说:“你祖母在老家过的不太好,你去帮我看看,如果过的委实不好,就接过来同我们一起住吧。”
我有点懵:“祖母在河东路啊,那么远,您也放心我一个人去。”
“不怕,为父给你安排了车队,随行有保镖,你莫要担心。最近为父事务繁杂,脱不了身,你也回老家看看去,放松一下。”
顿了顿,他又嘱咐我一句:“婚姻大事,不要着急,顺其自然。”
我看着他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结巴的问了一句:“我娘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