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梦既模糊又真实。

    像是注视，又像是窥探。

    像当事人，又像旁观者。

    目光所至尽是黑白，却似乎又有颜色。

    火焰是血红色的。

    火焰为什么是血红色？

    火焰里有个人注视着自己，可那是谁？那人的容貌，好像看清了，又似乎没看清。

    一切忽近又忽远。

    吟唱声在头顶盘旋，好像是从远古传来，沧桑又低沉。

    窒息感随之袭来，感觉身体周遭极度冰冷。

    黑色突然笼罩，无法拒绝的砸向地面。

    严与敬惊醒。

    多久没有做梦了？多久没有梦到那一世的场景了……

    梦醒后，身体里的力气像全被抽走，他感到心慌，心里也空了似的。是半夜，严与敬却再也睡不下去，就到院外静静坐着等日出。这是他很多年的习惯，等日出可以让他慢慢放空，让他有一些短暂时刻什么也不想，避开情绪最锋芒的时刻，从而避开一些极端的想法。

    很多时候他想起来的过往，都是在梦境中呈现的。时过境迁，那些情感、记忆及体会都早已被冲淡，在梦境中他既是当事者也是旁观者，他的视角反复跳跃，可他仍然明白，那是他真实的过往。全部找回那些记忆和情绪是不可能的，但这也是好事，他可以更加客观的去看这些事情。

    所以他既是自己的当局者，又是自己的旁观者。这就造就了他是情绪毫无波澜这样的性格，因为经历过的情绪太多太复杂，反而拿不出一种具体的情绪来。

    姜介起床后发现严与敬在院子里发呆，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情。

    严与敬说：“有些模糊的画面。”

    “想起来新的事情了？”姜介却感觉有点不对，这是严与敬第一次对自己想起的事情如此不确信。

    严与敬摇摇头：“或许是。”

    “那这次要去哪里？”

    严与敬又摇摇头。

    “出什么问题了？”姜介觉得这次事情的走向可能不太对，每一次严与敬说自己想起来新的事情，那就是已经确认，并且已经决定好什么时候出发去哪里。这一次的严与敬好像很犹豫。太犹豫了。

    “是因为商屿？”姜介问。

    “是。”严与敬的回答没有犹豫。

    姜介皱眉，其实他们几个等商屿的主动联系等了很久很久，最终他们一致认为商屿不想以后再参与到这件事情中来，想要跟他们划清界限，他们也确实放弃了拉她加入队伍的想法。

    “她会影响我的体质。”严与敬深呼吸，停顿了几秒，决定告诉姜介在九道轮回墓里面他隐瞒的事情，“九道轮回墓里面，没有什么致幻药物，壁画之间的共鸣也不存在，她能看见一些东西是因为半兽人所用的眼睛曾是她的。你我都不知道她看见了什么，或许……她看见了真相。”

    “影响你的体质？什么叫曾经是她的眼睛？”尽管姜介现在相信一部分玄学，但一个人能影响另一个人的体质，以及一个人的眼睛属于另一个人……他还是不太能理解。“当时我确实感觉出来一些不对，如果真有致幻的药物，那我们所有人都无法幸免。你叫我跟尹程撒这个谎……是不想她压力太大？”

    严与敬点头：“现在还不是让她知道那么多的时候。至于她对我的影响，是力量速度的提高，但恢复更困难。”

    姜介沉思了一会，问道：“这是在加速你对生命的消耗……会不会是凑巧，你的身体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凑巧赶上她在？梦境里有什么？”

    “火。”严与敬

    “跟她有着什么直接联系吗？”

    “或许有，或许没有。”严与敬面对姜介，第一次有了隐瞒。他还没有想好要如何跟姜介说明这一切。他想过很多种宿命应验的方式，但商屿对自己的影响是从未预料到的，他很不确定以后会发生什么，当初他找到她全靠直觉，只是直觉，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一一确定。

    “可……”姜介欲言又止。严与敬什么时候这么犹豫过？他在怕什么？如果这影响是真的，这种饮鸩止渴的方法怎么会是严与敬能做出的决定？“如果她真能影响你，这次带上她……就算她同意，那她就完全被卷进这件事情中了。与敬，现在这一切也只是或许，只是猜测，其实你并没有——”

    你并没有必要这么担忧。

    你并没有必要……如此自责。

    “与敬，慕连来信息了，商屿自己一人去了大昭寺。”

    慕连，是姜介等人的成员之一，身手非常好，擅长追踪。这段时间悄悄跟在商屿身边，确认她一切安好，按照严与敬的意思，只要时机合适就完全撤出她的生活。

    “她都知道了？”

    “应该没有，毕竟这件事，除非你自己来解释，没人清楚细节。”

    “不……还有一个人知道。”

    “是谁？”

    “齐仁。”

    “是那位喇嘛？她这次会见到他吗？”

    严与敬陷入沉默，他看不明白自己的心了，到底是不是希望商屿见到齐仁，了解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