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少侠归家已有一日。
昨日洛笙得了沈一墨的消息,今日便差刘子诺寻几个人将正殿打扫了一番。
说来惋惜,这殿宇金碧辉煌,却也只有在招待贵客时才能将大门打开。
洛笙摘了斗笠,一路沿着殿内石壁慢慢走着,抬了手去摸是否落下灰尘。
行至墙角的书架时,她却发觉架上有一处眼见有些特殊。
洛笙神色一变,伸手顺着方向将那机关转了一圈。
只听几声脆响,那机关变幻几下开了个小口,露出来个五行八卦的图案。
“乾三连,坤六断……震仰盂,艮覆碗……”
她伸手抚上一个个卦象,停在那上长下短的卦象上,稍一用力将它按下。
出乎意料,身后的地板竟发出机械的吱呀声响,随后一个通往底下的暗门就这样被打开。
洛笙手上并了二指,指尖法力点燃暗道中的壁灯,一直照亮了去往地下的路。
她很少负起仙门的责任,来正殿的次数少,这暗道更是从来不曾知晓。
暗道也没有很长,只通向地下约莫一层楼的深度。
待走完石阶,映入眼帘的正是一间石室。
这石室不小,摆了许多放了竹简书卷的架子。
洛笙一时疑惑。
镜花水月已有一座名为“书语”的藏书阁楼,为何又要在这样的底下藏住这么多的书卷?
她在距离最近的书架前停住,发觉架上已蒙尘很厚。
想来师兄并不知晓这密室的存在?
洛笙正欲取一本书瞧瞧上面记载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却察觉石壁上的灵灯火苗一晃。
隐约听得几句人声。
她眸子一垂,决定先出去看看外面情况。
这时候朝阳初升不久,正殿大门前聚集了不少人。
“仙门要来的可是贵客,这正殿可是笙姑娘特请流蔬阁打扫过的。如今闯进个尚未入门的弟子——想来此人居心叵测。”
白欣巧语速稍慢,听起来好不驺媚:“安师姐,您可得杀鸡儆猴。”
周围不少深衣浅衣的弟子交头接耳。
“用得着你多嘴?”
安冰婳虽然嚣张跋扈,却也见不惯白欣巧作为。
她看看紧闭的大门,又转头看向刚刚来到正殿门前的张知澍和宋翎风。
眼下九少之争中威望颇高且算得悠闲的也只有这二位了。
张小将军素来冷面,也沉默寡言,这时候只是掸了掸衣服,似是表达被人打搅的不满。
宋翎风与张知澍素来没有瓜葛,自然是没有对视一眼的交情,只疑心白欣巧今日劳师动众,不知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仙门正殿对寻常弟子而言历来都是禁忌之地,要打开这里的大门并非一句话的事。
安冰婳没有开门的权力,但若是张知澍和宋翎风没有异议,这门倒是可以一开。
“既然白师妹一口咬定里面有人……二位师兄,咱们不妨把门打开看看?”
张小将军没有言语,安冰婳只得又看向宋翎风。
“仙门自有规矩,也不是任谁的话都能当令箭的——”宋翎风舒了一口气,又看一眼白欣巧,“若是无故生事,还望白姑娘承担后果。”
安冰婳默然,招呼两名弟子上前拉开大门。
这殿宇建得恢宏,大门也带有笨重的钝声。
正殿坐北朝南,朝阳斜斜地照进正厅,再往深处。
殿内有一女子正闻声望过来。
“灵雪?”
宋翎风下意识脱口。
一旁的安冰婳也顺着他的视线往里看。
原来那便是传闻中乱羽心心念念好些年的宋灵雪?
她生得很漂亮,好像与生俱来地带着端庄和高贵,虽然此时面上有些慌乱,却也没失了那份大方。
殿内昏暗,宋灵雪尚未适应阳光,下意识抬手一挡,却听得兄长一句,手便抬到半空不动了。
耳边还有不少弟子窃窃私语的声音。
白欣巧看一眼尚未回神的宋翎风,眉毛一挑好不得意:“擅闯正殿可是大罪——听闻宋师兄在山下素有美名,如今在仙门也算得身居高位,该不会徇私枉法吧?”
左不过方才已经报过宋灵雪身份,宋翎风并不愿认这样的罪名。
他眉间一蹙,并不理会周围言语,只问宋灵雪:“眼下正是弟子考核第四轮,你如何来了正殿?”
宋灵雪眼见门前聚众也猜到事情原委,正欲解释,可话到嘴边却又生生咽下。
昨日她听闻兄长所言,知晓仙门近日有客来访,想着自己也去过京都几次,不知能否帮上一点忙,于是赶在晨钟前去了流蔬阁想找一找笙姑娘。
怎料有个丹凤眼的扫地丫头拿着个钥匙骗她说那新来的江星晚近来身体不适卧床养病,这便引着人从后门进了正殿。
流蔬阁派人打扫也不过是这两日的事,那扫地丫头借口自己落下了东西才从掌厨处要来钥匙。
不,也并非普通的扫地丫头。
宋灵雪将视线移向安冰婳身后的白欣巧。
那是她一母同胞的妹妹白欣恬。
始作俑者嘴角仍挂着笑意:“安师姐,此人若是不罚,笙姑娘那边可不好交代。”
安冰婳自然懂得这层关系。
她本也不是刁钻刻薄的,按理也该问一句两位少侠的意思。
可……
这人是桃花庄的宋灵雪。
是传闻中乱羽心尖尖上的宋灵雪。
安冰婳暗暗下了决心,再抬眼时神色更凌厉了:“擅闯正殿者严惩不贷!来人!给我把她抓起来!”
宋翎风闻言下意识握紧了拳,却无奈亲缘,眼下并不能说什么阻拦的话。
至于张知澍,他原本便是被人喊来看热闹的,这时候只静静看着安管事如何处置。
人群中两个弟子应声走出来,挽了衣袖就要进殿里抓人。
宋灵雪下意识退后了半步,却又想不到什么对策。
那两名弟子未过门槛却被宋翎风抬手拦下。
他背对着殿内,只给妹妹留一个逆着光的背影:“即便山下查案抓到人犯也是要听人辩驳的,何况今日这莫须有的罪名?”
未等旁人反应,白欣巧却撇撇嘴:“有哥哥护着了不起啊!这么多人亲眼见着人就在殿内——竟都能说是我诬陷人了?”
宋翎风闻言险些扬手一掌拍过去,只是中途被张知澍拦下。
白欣巧原本也不甘示弱地瞪回去,无意间瞥见张知澍神色,最终松了松拳头。
这冷面的小将军终于动了动眸子,对宋灵雪客气地行了个揖礼:“仙门自有规矩,劳请姑娘告知缘由。”
宋灵雪一时寻不到合适的托辞,虽想自证清白却又无可奈何。
一时间周围议论声更多。
见她不开口,白欣巧手一叉腰,指着那两名要进门的弟子道:“你们怎么回事?方才安师姐不是说了吗?还愣着干什么?擅闯正殿这样的大罪——还不把她抓起来!”
两人回神,刚要迈步进殿,却听见另一个声音从里面传来。
“是谁好大的口气,竟要抓我的客人?”
语速不紧不慢,语气甚至有些慵懒,却让人觉得来人绝非等闲之辈。
话一传出,除新届弟子外,所有人呆在原地。
掌门闭关多年,如今山上有底气以这样的语气说话的——除了叶少主,只能找出一个。
循声望去,只见一白衣人漫步走来。
洛笙戴着那围了轻纱的斗笠,步子不疾不徐,最后将将停在阳光照不到的阴影里。
宋灵雪尚未回神,只见门外的弟子包括安冰婳和白欣巧竟都弯了腰作着揖行了礼。
就连张知澍和宋翎风也抬了手。
“笙姑娘。”
简单三个字,可把周围看热闹的新届弟子们吓傻了。
这位便是仙门难得一见的笙姑娘!
一行人又惊又喜,正犹豫该不该学着师兄师姐行个礼,又听白衣人开了口。
“新届弟子未定,不必行礼。”洛笙略显懒散地整理了自己的衣袖。
“我方才问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