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人们最恐惧的地方。
传说、传说,那个地方,在九幽之深,没有阳光,没有绿叶红花,没有清风白云。
但凡一切美善,皆不存在于那片阒暗之地。
魔界,成了罪恶的渊源、邪恶的代表,极恶之人才去的地方。
那里有神都惧怕的魔王,所过之处皆为黑暗,大地沦为焦土。
魔的可怖,广为人知。
天元大陆,漆黑夜幕笼罩着宁静的城市,星月晦暗,灰红色云朵爬满了天空,沉闷得令人感觉快要窒息。
海面充满黑色的唳气,蒙蒙的和浓雾一般的粘稠,数道黑影“嗖”地从天际直冲进如同一块巨大黑布的海洋,瞬间即隐没在万米海底的归墟里。
一个黑衣男人倏然闪现,黑发披肩,一双能照进人心的黝黑眸子闪着冷傲的光,俊美的脸上虽然无比苍白却依然不减的惊世容颜。
紧随其后又是几道身影显现。
一条漆黑如墨蛇形软鞭在黑暗中悄无声息的飞向黑衣男人。
他冷哼一声,翻手一抓,抓住了鞭梢,一团黑色火焰在手里出现,软鞭随即像是被火灸烤过的蛇一样了无生机,变得僵硬。
一个庞大的身影像块黑色巨石一样手持双斧从天而降,锋利的斧刃闪着寒光向着黑衣男人头顶直扑而下。
黑衣男人一抖手里的鞭梢一个蛇形魔怪的身影闷哼着飞出去,鞭上的黑色火焰灵动的像是有了生命一样,瞬间凝成一支幽暗的箭迅雷般射穿了它的额头。
蛇形魔怪化作飞烟湮灭。
紧接着黑衣男人不退反进,双手竟然直接抓住斧刃,手与斧刃相触,发出沉闷的金属相撞产生的“咚咚”声。
黑石怪物被这股强大的反震力量震得闷哼一声,巨斧脱手而出。
黑衣人欺身上前,抬脚就踢向庞然大物胸前。
“砰”的一声闷响,只见这个浑身肌肉像岩浆般一块块隆起的黑面獠牙魔怪,像风筝一样在半空中被踢得翻了几翻,猛然爆裂成一片血肉落下。
两道刺目的白光,突然间划破黑暗,两个人头鹰身的魔怪挥舞着尖利的翅膀,好像两把寒气逼人的黑色短刃重重的砍在黑衣男人背上,金铁交鸣的声音响彻海底。
黑衣男人闷哼一声,腰身猛拧,猛的抓住隐藏在暗中的两只白头鹰怪的咽喉,黑色火焰猛烈爆发,眨眼间就将两人吞噬。
水火交融发出“嗤嗤”的呻吟声,两个鸟人瞬间汽化,化作一缕青烟消散。
电光火石般击杀四人,黑衣男人的脸色愈发苍白,嘴角噙出一丝鲜血。
“释天,别再硬撑了,你妄图利用人间的结界压制是没有用的,神界牵机之毒的毒性你应该清楚,虽然你是天魔之体仍然无法抵抗。”
一个仿佛邻家男孩的男人嘴角带着亲切的笑容温和的说。
黑衣男人冷冷的说:“迪沙,你竟然勾结神族,难道你不知道他们一直在希望我们内斗吗?”
“知道啊,那些陈年旧事还提他做什么,我们的眼光应该向前看。”
“你利用他们除掉我?”
“呵呵,我亲爱的大哥,你知道的太晚了。”
“砰”的一声,迪沙毫无征兆的发动了进攻,身体化作一丝黑雾极快掠过,快的好像他站在那里从来没动过一样,但一记重拳却是狠狠的打在了释天的身上。
鲜红的血线飞溅,释天在空中翻身虽然稳稳的落地,但是嘴角的一缕腥红在惨白的脸上极为醒目。
迪沙满面笑容温声说:“哥哥,只有我才能让魔族强大,你的心太柔软得像人间界的海水和他们的躯体。”
释天冷笑看摇了摇头,“你这个疯子会把魔族带向灭亡。”
“哈哈哈哈……”迪沙狂笑,“魔在这天地间代表的是黑暗和杀戮,而不是你所坚持的秩序!”
释天冷哼一声,“这是天魔的使命,是魔界存在千万年的生存法则。”
迪沙听到释天的话眉头轻扬,简单的一句话像根烧红的针一样尖锐又灼热的刺痛了他的心。
“天魔,哼……”
就在他分神之际,释天突然出手,身形一闪就到了迪沙眼前,伸手抓向了他的肩头。
“呛啷……”一声,刺目的剑光骤然亮起,释天坚硬如铁的手背上竟然被划出一道血痕。
“光明神剑!”释天惊呼。
一直默默站在迪沙背后把自己隐藏在斗蓬里的人慢慢抬起头,一双天篮色的眼睛盯着释天微微一笑:“释天,好久不见。”
“路西华,”释天轻抚手背,面上的惊容一闪而过,“没想到在这里见到光明神。”
路西华扯下罩在身上的黑色斗蓬,露出里边月白色镶着红边的法袍,“释天,神魔两界万年来第一次为你而达成和作,你应该感到荣幸。”
“你们神界把供奉之物都祭了出来,难怪我的天魔卫被轻易斩杀,原来是你的手笔。”释天一下想明白了很多事,“路西华,你做的事可是和你平时标榜的形象不一样,和恶魔一样的阴暗。”
“所以你今天必须要死,神的名声不能有一丝瑕疵。”路西华说的义正辞严。
“呵呵,你们的虚妄是刻在骨头里,流敞在血液里。光明的背后却是更加黑暗的存在。”释天不屑的笑笑,脸色愈加苍白。
路西华亳不在意,张开双臂微笑着说:“这浊浊尘世需要赏善罚恶的神,需要天堂和地狱,要不然这世间的一切生灵不会去恶趋善,最后落得与禽兽无异。”
释天仰头大笑,仿佛听见了一个十分可笑的笑话。“那他们知道你这个光明伟岸的正义之神正与你们所宣扬的要消灭的恶魔合作?”
“为了光明的事业我又何惜坠落。”路西华的表情肃宁。
释天笑过之后,悲凉的仰望头上无尽黑暗,讥诮的自言自语:“我竟然败给了这样的对手?”
一扬手几道黑色锁链骤然出现,向迪沙和路西华缠绕过去。
“亲爱的哥哥,曾经无敌的死亡缠绕已经弱化到这种程度,放弃吧!”
迪沙的脸上始终带着温和的笑容,轻松的挣开缠在身上的黑色链条。
路西华身上白色光华闪过,黑色链条瞬间化作一缕青烟。
释天面色平静,利用这短暂的空隙手指快速挥动,黑色五芒星的图案闪着幽光出现。
一道玄奥、毁灭的气息在这深达万里的归墟猛烈迸发。
迪沙脸色巨变,颤声说:“你竟然用天魔的禁忌之咒?”
“我们是天魔一族,绝不会向虚伪的神低头更不会被恶魔打败。”释天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吟诵道:“我奉献所有的血肉向魔神献祭,诸神黄昏……”
一股庞大令人绝望的力量迅速蔓延。无尽海水仿佛受到召唤,猛然间沸腾着向上倒流。
“嗡”的一声压抑至极的闷响,这片广阔深遂的海域扭曲成一片片镜像,然后又猛烈爆发,粉碎这片空间里的一切物质。
迪沙飞快伸出手拉过四个手下挡在自己身前。
路西华慌忙祭起了光明神剑拼命护住自己。
“轰……”庞大纯静的能量横行无忌的降临在归墟空间内,使这里变成一片绝地。
路西华被这狂暴的力量笼罩,光明神剑仿佛被风吹散的沙子,化作一道道丝光成了个巨大的茧蛹护住了路西华,同时也永久封印了他。
迪沙却利用这稍纵即逝的机会险险的穿过人间界通道,回到魔界。
“扑……”迪沙狼狈的落在地上,一口鲜血猛然喷出,落在黑色的地面冒出丝丝青烟蜿蜒盘旋。
“我就知道你压根瞧不起我有恶魔血脉,但是天魔又如何?”迪沙踉跄着站了起来,擦了擦嘴角的鲜血,伸出双臂仰天狂吼:“最后一个天魔陨落,我是魔界之王!”
黑压压的群山中一遍遍回荡着迪沙的吼声。
冷风如刀,在幽暗的魔界上空呼啸,以众魔为砧板上的鱼肉。
万里血雨,苍穹化作无边血色倾泻,悲鸣笼罩着这方天地。
…………
唐丽迎着风向,她漫步在海岸边。
分配到这穷山僻壤,只有这海岸能让她心情舒畅一些。
每天工作完,踏着如水月光漫不经心的散步,海风拂面好像恋人轻柔的指尖。
银色的月光下她看见海边一个黑影出现在她的视野里,慢慢走进,她发现竟然是个黑衣男人趴在岸边。
唐丽好奇的走过去,轻轻碰了碰男人,“先生,你好吗?先生,先生。”
黑衣人微微动了一下,艰难的抬起头,苍白如雪的脸色和一双血红的眼睛令人看着心惊。
唐丽心里发慌,“先生,你,你没什么事我要走了。”
当她察觉到一股不寻常气氛迫近身时,已经无法迅速反应。
一道巨力将她猛然抱起。
再然后。
巨疼袭来,她的身体再也不能感觉,任由黑暗攻占。
而那黑影,已教昏暗的天光融成了同样漆黑的天幕。
星子闪起,眨着无辜的晶光。
天空中忽然出现一个浩瀚飘渺的紫色眼睛,一串雷电猛然间划破苍穹,携带着天地之威落向黑衣人和唐丽。
黑衣人包裹住唐丽,任由雷电如紫色的箭雨般劈在身上。
天雷滚滚,怒吼着倾泻而下。
令人颤栗的喘不上气的恐怖气息笼罩着这方天地。
许久……
紫色天眼不甘的眨动一下,渐渐隐去踪迹,漫天的乌云散尽。
雷劫过后黑衣人的身影碎裂成点点星光,猛然间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抛洒出去,化作一颗颗流星闪耀过后又迅速寂灭。
海滩上只剩下唐丽昏倒在地,一波波海浪用力向她奔去,奔到她身前却已经耗尽全力,成为一朵温柔的浪花轻轻的依偎着她……
一年后。
顾北艰难的睁开好像胶水粘住的眼睛,但是眼前模糊一片。
除了眼睛他感觉哪都动不了。
“唐丽,是个男孩,你看他多漂亮!”
一个欣喜的女声传过来,但是没有得到回应。
顾北尝试着活动下,婴儿的身体控制是如此艰难,用尽了力气也只是动了动手指。
“你累了吧,好好歇着,别想那么多。我去给他清洗一下。”
还是那道女声,依然没有回应,她仿佛是在对着空气说话。
顾北被抱了起来,一股香皂混合着来苏水的味道飘进鼻子里。
温热的水划过皮肤依然感觉到冷,他想缩紧身体,可是无论怎么用力结果就是手指动了动。
女人很麻利的把他清洗完包上一个毛毯。
毛毯里的温暖加上刚才用力的疲惫使他很快陷入沉睡之中。
睡梦中那辆疾驰的大货车又向他撞来,顾北感觉像片落叶被狂风吹起来,来回飞舞。
自己来到这个未知世界之前的最后一幕不断的在脑海中重演,死亡的恐惧一遍遍的冲击着他的灵魂
正当他陷入苦痛濒临崩溃的时候,一直佩戴在胸前的玉符突然出现在他脑海里。
一团柔和、纯净的光芒照耀在狂乱的灵魂上,顾北仿佛又回到了母体般的温暖、安静。
一团黑色的光突然出现在顾北的识海里盘旋,玉符发出的白光追在黑光后面。
两道光相互攻伐,都想吞噬了对方却谁也奈何不了准。
它们在一起旋转着,人的感觉就是眨眼之间,他们却在瞬间追逐了很久很久。
两道黑白分明的光像两根灯芯一样紧紧缠绕在一起却泾渭分明。
渐渐的两道光都按着一种神奇的轨迹运行,竟然衍化成一副太极图案。
生生不息。
这一切顾北都茫然不知,他慢慢的睁开眼,眼前的一切清晰起来。
白色的棚顶上一个绿色的吊扇奋力的旋转着。
他慢慢的转过头,只见一个面貌清丽的女人呆呆的望着窗外,薄薄的下嘴唇咬在嘴里很长时间已经失了血色。
顾北看着这个混身上下散发着怨气的女人暗想,她就是自己的母亲吗?
前世自己是孤儿,从没见过母亲,也不知道亲情是什么感受,但此刻他却感觉到这个女人好像并不太欢迎他。
“你怎么没死呢?”
女人清冷的声音在空寂的房间里突兀的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