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旗定所指的路线,沿着城区中心大道走到尽头,便是州牧府。见到府衙的那一刻,李明栋才明白当时自己形容这州牧府威严肃穆的时候,在旗定脸上为什么会浮现出那古怪的笑容。
眼前的州牧府衙虽然说不上破败,但是相比整个宜州城的繁华来说,确实是比较寒酸。院墙低矮,大门陈旧,门口苔迹斑驳的石狮上方挂着两个大红灯笼,其中一个居然还破了一个洞,灯笼里的烛火在风中摇曳,忽明忽暗,仿佛随时都要熄灭一般。
要不是那六扇大门上方挂着一块脱漆的,黑漆金字的牌匾,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宜州府衙。李明栋一定以为自己来错了地方。
大乾国的地方府衙基本都是前朝后寝的格局,前面是办公场所,后面的院子是官员和家眷们居住的内衙。
在李明栋心中像司马观这种心狠手辣之辈,必定是个贪官,府宅怎么也得修的气势宏伟,金碧辉煌。大门口和院墙之外,竟然没有一个护卫,这宜州城内治安难道好到了这种程度?司马观杀人如麻,夜晚睡的如此踏实,也不怕在睡梦中被人一刀割去头颅?唯一一个解释就是司马观的修为已经到了无惧旁人的刺杀了,这府衙越是这般不起眼,越是这般看起来戒备松懈,反而更像是一个陷阱,等待着敌人,仇家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李明栋绕着府衙转了一圈,心中疑惑更甚,看着天色已晚,估摸着已经是戌时,他决定还是先找一个落脚点,再做打算。
在府衙附近的一个小巷子里,找到一家看起来还算便宜的客栈:悦来客栈。客栈没有院子,三层楼高,中堂的大门敞开着,大厅里摆放着几张桌子,坐着七八个像是跑江湖的汉子,身边似乎都带着兵器,正在那喝酒吆喝,大声地划着拳,李明栋默默地扫视了一圈,这几个汉子看起来孔武有力,修为都不高,只是寻常角色,他并没在意。
便在柜台找掌柜的开了一间房,单人客房一天二十文钱,不管饭食。掌柜的似乎有些闷闷不乐,心不在焉地喊来小二带客人去房间。估计是怕那几个酒客闹事吧,李明栋想着,这里距离府衙如此之近,街道上好歹也有巡逻的城防军,几个酒鬼能闹出什么幺蛾子。
跟着店小二上了三楼,三楼相对清静一些,进了房间,里面的家具摆设陈旧简单,给了小二几文赏钱,打发他离开以后,关上门,李明栋躺在木板床上,发了一会呆,细细回想了一下,今日进城之后发生的一切,想起旗家兄弟,都是可交之人,将来有机会必定要多亲近。
就这般胡思乱想了一阵,整个人放松下来才感觉到腹中饥饿,他翻身起床,从行囊中找出几块干粮和肉干,屋内的桌上有小二送进了来的茶水和杯子,茶水尚温,就这样,他就着茶水,胡乱吃了一些东西。
坐在床上盘膝运气,本想打算修炼一阵子本门心法,但是心头杂绪纷飞,心浮气躁,始终无法静下心来,又觉得屋中闷热,便起身推开了窗子,听到窗外传来那群汉子喝酒喧闹的声音,还夹杂了二胡的丝竹之声。
李明栋想了想,还是决定趁着夜色,再去探探这府衙周边的地形,想到这里,他从包裹内取出清宵剑,背在了身后,又把装着短弩的麻布袋子系在了腰间,正打算从窗户处翻上房檐,却听见楼下客栈大堂里传来女子的哭泣声,和一群男子的哄笑声,他皱了皱眉,又驻足倾听了片刻,女子哭泣一直没有停歇,隐隐有哀求之声。
心底侠气升起,李明栋没有犹豫,决定下楼去看看,他又检查了一下靴子中暗藏的短刀,然后关上窗子,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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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得楼来,就见大堂之中那几个之前在一起喝酒的江湖汉子,正在调戏一个少女,那女子约莫十四五岁的年纪,衣着素朴,肌肤黝黑,脸上挂着泪水,苦苦哀求,“求求各位大爷,你们点的曲子,小女子实在是不会唱,你们不要打我爷爷。”
一旁一名瘦弱的老人,满头晧发,嘴角流血,半张脸肿胀着,正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手中拿着一把折断的二胡,踉跄地举着砸向一个醉汉,那醉汉正满嘴污言秽语地向着那女子走去,口中说道,“让你唱十八摸,你不会,来,来,大爷教你,嘿嘿。”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去要摸少女的胸部,少女吓得大声惊叫,连连后退,双手抱胸,退缩到了墙角处,把身体蜷缩成一团。
另外一个赤裸上身,浑身刺着青龙的粗壮醉汉见老者站起,举着二胡要砸向自己同伴,出言喝道,“老贼匹,找死!”,疾速奋起一脚,踹中老人胸膛,老人发出一声闷哼,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向后飞去,眼见老人的身体就要砸在柜台之上,柜台里的掌柜早就吓得脸色发白,站在那瑟瑟发抖,却挪不动脚步闪避。
李明栋动如脱兔,闪电一般出现在了老人身后,稳稳地接住他坠落的身躯,那老人倒在李明栋怀中,一口鲜血吐出,便昏迷过去。
李明栋迅速地给他诊了一下脉,脉象虽然微弱,但是还算平稳,于是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倒出一枚伤药给老者服下,然后抬起头对着掌柜喊道,“愣着干啥,快倒碗水来。”
掌柜听见他的喊声,总算是反应过来,此刻店里的小二早就躲到不知道哪去了,他只好定了定神,自己从柜台上倒了碗茶水端了过来,李明栋接过茶碗,给老人喂了半碗,见他脸色略有回转,便把老人架起,放在一旁。
场中的其他醉汉已经注意到这边的动静,那个出脚踹中老者的刺青汉子,吼道,“哪里来的小子多管闲事,大爷看你是活腻味了!”
见李明栋站起身,那掌柜脸色煞白,偷偷地拉住他的衣袖,低声地说道,“这位客官,不要冲动,他们是四方帮的,你一个外乡人招惹不起。”知道他是好意,李明栋问道,“你为何不报官?”话出口就知道说错话了,这掌柜若是敢去报官,自然不会吓成这样,看来这四方帮在宜州城内应当是凶名赫赫,掌柜怕他们日后报复,又岂敢报官。
他拍拍掌柜的肩膀,表示谢意,正待转身,就听到身后有风声袭来,李明栋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这种偷袭伎俩自然早就有所防范,他抓住那掌柜的手腕,一闪身便躲过了身后的偷袭,一条长凳重重地砸在了之前站立的地面之上。
偷袭之人正是那一身刺青的凶汉,他完全没想到李明栋能避开,倒是有些诧异,心中一怔,仰天哈哈大笑,“小子原来是个练家子,兄弟们抄家伙了。”
这刺青大汉看来是领头之人,周围那些醉汉闻言也不再纠缠那少女,纷纷从身边抽出刀剑,这些人平日里倒也是训练有素,几个人分散开去,堵在了店中的大门,窗户和过道处,明显是要堵死李明栋的退路。
那刺青大汉面露狰狞,冷笑一声,从背后腰间抽出一把短斧,缓缓地放在嘴边用舌头舔舐了一下闪着寒芒的斧刃,他盯着李明栋一字一句的说道,“剁了你一只手,然后从这里爬出去。”说完他挥舞了一下右手中的短斧,发出呼呼的风声,狞笑着说,“是你自己剁,还是要大爷帮忙?”
那可怜的少女此刻已经头发披散着,从墙角跑到了老者的身边,见老者昏迷不醒,以为爷爷已经身亡,忍不住伏在他身上痛哭,哭声凄苦悲凉,“爷爷,你不能死啊,你可不能丢下秀秀啊。”
李明栋轻声说道,“你爷爷还未死,只是昏迷过去了,并无大碍。”
少女闻言,抬起头,一双已经哭肿的大眼睛,脸上有泪痕划过,原本黝黑的脸上,出现了一条条白色的肌理痕迹,像一只弄花的猫脸一般,完全看不出本来的模样。
这少女原来是用碳灰涂污了自己的面容。
她收住了哭泣声,望着李明栋,声音嘶哑已经说不出话,李明栋冲了她点了点头,笑着说,“放心吧,你爷爷没事。”
刺青大汉见二人此刻还有闲心聊天,李明栋浑然没有把他们放在眼中,不由怒火中烧,大喊一声,“好小子,吃你爷爷一斧头。”就见他身形跃起,如同饿虎扑食一般,手中的短斧直直地朝着李明栋的头顶劈落。
李明栋背对着刺青汉子,少女正好面对着他,少女此刻眼中满是惊恐,她漆黑的瞳孔中倒影着那闪着锋芒的斧头。距离李明栋的头顶不过三尺距离。
“看来今日真是没翻黄历就出了门,也不知道是我倒霉,还是你们倒霉?”李明栋叹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