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二十九,何致晖从深圳回到家。
他把日立电视机、三洋录音机带回。蛇皮袋装满从中英街淘来的衣物。
二弟、三弟打开门看见大哥立马簇拥上去:“大哥,你好靓仔啊!”眉清目秀老二大声说。
“大哥,你好型仔!”小眼睛不停转的老三何引航说完翻腾蛇皮袋。
老二何今朝手摸录音机按键,再看英文对照,摁下键,立刻传来邓丽君的《甜蜜蜜》,老三马上跟着扭屁股。
何家老二把电视放到电视柜上调好频道,他们看见赵忠祥。
兄弟俩看见大哥腰间别的bb机好奇,何致晖摘下来递给他们,告诉使用方法,他们摆弄着。
李端秀看见大儿子回来,高兴得嘴合不拢:“大满崽,你终于回来啦!”激动地溢出泪花。
何致晖站起来端详李端秀:“妈,我回来了。”
说着接过母亲手中的袋子,何致晖看母亲的脸皱纹越来越多,瞳孔有了浑浊。
李端秀对老二老三说:“赶紧去买一只鸡,再买一瓶泸州老窖!”说完掏出五块钱。
“致晖,在深圳过得怎么样啊?!”李端秀端详着儿子清秀的脸。
“妈妈,很好,有堂哥照应着。”他扶着母亲的肩膀。
“有没有对象呢。”李端秀再问。
“还没有呢。”何致晖吞吞吐吐。
“看上的赶紧拍拖,老妈不在身边有人照顾你。”李端秀坐下说。
“嗯嗯,妈。”何致晖坐在母亲的对面。
何源回来,开门见儿子越发成熟,他拍拍何致晖的肩膀高兴地说:“怎么样!还习惯吧。”
“习惯爸爸,户籍民警也没太多事,现在社会安定,治安案件比较少。”何致晖站起来回答。
“好!”何源高兴地说。
他端详着父亲头上多了几根白发:“爸爸,你要注意身体。”
“嗯,那边的情况怎么样,说一说。”何源坐下。
何致晖和父亲对视:“那边开放,什么都有得卖。人们拼命挣钱,争分夺秒工作,三天可以起一层高楼。”他满脸的兴奋。
“工资普遍比我们南山高出好几倍。”他的眼睛放光。
“对呀,你们是深圳效率。”何源笑着说。
母亲沏茶,他端起杯子嗅一嗅茶杯的清香:“茶叶还是家乡的好,纯天然。”
何源低头凝重地试探:“有没有找对象?”何源再抬头注视着儿子。
“还没有呢。”何致晖低头答道。
“有合适的尽快谈吧,这里的该忘记就忘记。”何源认真地。
“嗯嗯。”他若有所思地点头。
何致晖笑着对视父亲的眼睛:“爸,三个月前接到妈的电话,说你提升为市委副书记了,工作一定很忙吧。”
何源也正视他的眼睛:“很忙啊,经常下基层观察政策落实情况,现在国家搞改革,领导干部肩上的担子很重。”
老二老三满载而归。
老二何今朝跟母亲说:“泸州老窖比前两个月又涨价了三毛钱,两块八毛五了。”
说完,把东西放进厨房……
饭桌上,一家人欢天喜地。老大和父亲边酌酒边聊,老二跟老三也倒了点,几个人喝的满脸通红,老大醺了。
“我们那吃的是饲料养的鸡、大棚蔬菜,味道不甜,还是家里的饭菜鲜香甜。”老大迷糊道。
“满崽,吃多点,压压酒。”李端秀怜爱地把鸡腿放在他碗里。
“今年是我们家的大福之年,我们举起杯来。”何源举起杯,一家人碰杯。
“以后两个弟弟靠你了,好好工作,好好找对象。”李端秀吩咐着。
“好!妈放心!”何致晖把酒喝尽,咂了一下嘴肯定地回答。
年初五的傍晚,南风习习。
夏泊舟去柯生华家。
她忽然望见西装革履的何致晖和杨明说着话走来。她一阵紧张,喉咙干涩。
何致晖也望见了夏泊舟,他涨红着脸,心快跳出嗓子眼,他用手肘碰了碰杨明:“喂,是她吗?”
杨明嘀咕:“是她。”
走近,夏泊舟故作满不在乎地瞥了何致晖一眼:他穿着小格西装,细细的领带,只是白衬衣的袖子短了。他还是那样清秀。
夏泊舟穿白衬衣、红羊毛外套和黑裤子,衬得她越发的光彩照人。
何致晖凝视她2秒,当他的目光和夏泊舟碰撞,他马上收回视线。
夏泊舟仰起头直径擦肩而过。
这时的夏泊舟是自负的:你走也不说一声,我干嘛贴上去和你热情呢。
过了十米,何致晖和杨明回头,杨明低声问:“你和她没戏了?这妞好高窦,睇都不睇我们一眼。”杨明的白话夹带陕北腔。
“我们谁也不愿意主动,算了吧。”何致晖和杨明默默地走着。
杨明皓齿明眸,也是美男子,但夏泊舟眼尾从来不睄他一下,他学习太差,小时候又对她恶作剧。
一个星期后何源用车送何致晖上火车站,何致晖把头伸出车窗向他们挥手:“爸妈,你们注意身体,老二老三好好学习,照顾好爸妈!”
“好!大哥,保重!”他们挥手。
火车徐徐离开,何源还没放下手。李端秀心如刀割,她背过脸拭泪。
春节后,何致晖头天进办公室,旁边坐的那位战友,就是第一天他来报道,第一个碰到的那位。
他叫蔡耀华,潮州人:“致晖,春节回家挺好吧。”蔡耀华精瘦的脸,额头有三根皱纹,锐利眼睛上一道蚕眉,笔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
“挺好的。你没回家吗,老蔡?”何致晖打开茶杯,往里灌开水。
蔡耀华比他大5岁,老练精明,八面玲珑,社交极广,办事能力强。
“没有,父母都在深圳了。”蔡耀华翻开档案。
准备下班了,蔡耀华拍了拍何致晖的肩膀:“兄弟,今晚一起出去吃饭!”
何致晖没动身,蔡耀华扯了扯他的手臂:“走吧,别书呆子样。”
何致晖起身,勉强地跟了他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