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实在是太猛了!他居然敢在高三二轮复习的数学课上睡觉?!”课堂中,有人指着一个正在双臂交叠,趴在桌面上的男生道,“我听有人说过在高三数学课上,就算只是花费去捡一根笔的时间就有可能再也听不懂了。虽然我觉得有些夸张,但是,他这个状态似乎确凿是绝对入坑了。这家伙这么猛的吗?”
“想来这人成绩应该不咋样吧。”他的同桌摇了摇头。
邻桌也听到了他们的交谈,回头望了一眼他们指向的方向,面色顿时一变:“你们在胡说什么?这货是年级第一,而且数学也是第一。虽然他英语不怎么样,但是人家总分是实打实的第一。”
“???!!!”
不知道内情的人大呼卧槽。
“我屮艸芔茻,合着人家这个是实力补觉啊?”
“你以为呢?”邻桌的同桌冷笑道,“你要是在杨芊的课上睡觉,纯粹就是找死的节奏。杨芊虽然人不错,但是脾气不怎么样,但是你看这家伙在上课睡成这个样子,杨芊有管他吗?”
“丑,竟,己!”同桌,也就是最开始说睡觉的人成绩不行的人大呼失策。
邻桌的同桌的前桌为自己打抱不平:“这种小说里的大能怎么会降临在有我的世界!”
同桌同样痛心疾首:“淦!为什么我要插这一嘴!?主要是这货一天在学校也不怎么说话,上课经常睡觉,咱们学校查成绩也只能在网上查到自己的年级排名,以及被表彰的年级第一,合着年级第一那个叫任夜的就是他啊!”
“楼主真理!”
“首先我们要把三角函数sin括号中的x+φ看成一个整体,就像你对它进行打包。我们看这个‘包’,首先先画出带‘包’函数的图像,然后再通过和φ的值对函数放缩和平移……再说话就给我出去,叽叽喳喳地说个什么!一个个的高考都考完了是吧?已经可以放飞自我了!?”杨芊正讲着课,忽然就是一声怒吼。
“说啊,怎么都不说了?看你们说得这么开心,给我也说说,让我也开心一会?”
……
痛!痛!实在是太痛了!
任夜缓缓地从桌子上爬起来,颤颤巍巍地伸了伸胳膊,才稍稍缓解了他身上的僵硬感。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任夜深吸一口气,又喘息了半天,这才缓过神来。
他没有想到这个级别的痛苦已经让他无法忍受。
他只是连续写了四页五三而已。
任夜叹了口气。
他要是个抖m该有多好啊,疼痛这种东西不是应该用来享受的吗……啊呸,该死的!我怎么会有这种危险的想法?!
任夜自顾自地摇了摇头,抛开了这个危险的想法。
看到这一幕,杨芊皱了皱眉,停下了讲课,对着自己在黑板上写的公式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错误。杨芊有些惊疑不定,他怎么不睡了,抬头了?我看我没讲错啊,黑板上也没写错啊。不是,他趴桌子上怎么也看不见黑板啊。难道真的只是刚睡醒?
班里的同学惊疑不定,杨姐怎么突然停下不讲了?这讲一半突然话语一停,这气氛不妙啊。
我上课撑着头打瞌睡被发现了?
他上课写物理小册子被发现了?
还是隔壁桌上课和她同桌做些奇奇怪怪的事情被老师看见了?
完了!
任夜自然没有注意到班里的情况有什么问题,就算注意到了也大概不会怎么在意,就算在意也不会注意,因为他现在的状态非常不好。
虽然他在学校成绩不错,但是没有人知道他付出了些什么。
这可不是什么无聊而可笑的心灵鸡汤,而是他学习是真的需要付出惨重代价的。
因为他是一个不被允许学习的人。
是的,是不被允许。
一旦他接触任何与知识有关的东西,他就会感受到难以忍受的痛苦。
他也不是非常清楚为什么会是这样。
如果非要说原因的话,他觉得那可能是因为十年前的一次雨夜。
任夜深吸了一口气,再一次伸手抹掉了额头上的汗水,目光定定地望着窗外,来自旧日的记忆缓缓浮上心头。
的确是十年前。
雨夜。
乌云密布的天空投下了浓重的黑暗。寒冷的雨滴无情地垂落,如针刺般击打着大地,散发出令人压抑的气息。
寂静的街道上,昏黄的路灯勉强透露出微弱的光芒,照亮了滴水成河的街道。当然,用“滴水成河”来形容还是稍显夸张,但是任夜张望了一下四周,看起来也差不了多少了。
大片的水汽弥漫在空气中,想要将一切都笼罩在朦胧的雾气之中。
在黑暗的背景下,街道两旁的树木如幽灵般垂首,德国槐的树叶被雨水打湿,低垂而无力。
风呼啸着、嘶吼着,吹拂着窗户,发出阵阵凄厉的哀鸣。远处还传来似有似无的雷声,仿佛是大地的呻吟,不断回荡在夜空中。
这个时候,街上几乎没有几个行人,只有孤零零的影子在雨幕中匆匆穿梭。
在并不宽敞的街道两侧,建筑物被笼罩在阴影中,散发出一种令人不安的氛围。
这里,听不到生命的喧嚣,只有风声、雨声和雷声相互交织着,令身处其中的人都不由得产生出阵阵的心悸之感。
不过由于任夜总是在大概这个时候回家,所以这样的气氛并不能干扰到他的心情。
影响到他的心情的是这风。
这风真的是太特么烦了。
今夜的风是不定向的,它有时候从人后边来个背刺,有时候从人正面来个贴脸。任夜顺着风向把着伞摇动着,但只能艰难地跟上风变化的速度。
而雨是轻飘飘的,大概没什么想法,也没什么主见似的,就随着风走。
风往任夜身上吹,她就不得不往任夜身上飘。
这大概就是没有自由的卑微吧。任夜顺着伞檐望向天空,叹了口气,没来头地想到。
于是任夜继续“自由”地行走在大地上。
忽然,一阵风吹过,任夜立刻把伞从身后往身前挪。然而终究还是差了一步,猛烈的风从他的正面扑面而来。
任夜面色一变,完了。
然而片刻之后,他便是愣了愣,因为他发现,这一阵风看起来猛烈,然而雷声大雨点小,并没有给他带来劈头盖脸的雨水。
任夜这时候已经走到了他家所在的小巷口,他这个位置附近也没看到有什么遮挡物,头顶也是空空荡荡的一片,难以理解。
不过没被雨淋到终究是好的,任夜也不去多想。
随着任夜一步一步向内部走去,他忽然觉得这里的气氛逐渐变得压抑起来。这不是什么第六感之类的虚无缥缈的东西,而是一种实实在在的生理上的感受。
雨水无声地滴落在街道上,与寂静融为一体。
灯光透过雨幕,变得模糊而朦胧,街灯的黄色光芒在雨中显得暗淡——由于年久失修,其实它本来也不怎么亮。
小巷很窄,大概只有一车的宽度,比这样的逼仄的环境更具有压迫感。
任夜不喜欢这种让人感到超出掌控的感觉,虽然他觉得这其实是心理作用。
骤然间,他觉得这个小巷两侧的建筑都开始变得古旧、腐败起来。
任夜大吃一惊,甩了甩头,发现视野中的情况又恢复了正常,他没有松了口气,反而紧张起来。
他从记忆中提取出了刚才奇怪的画面,发现画面的中的细节十分完善,没有一丝一毫的瑕疵,可以和上一个瞬间的画面一一对应。
他具有超强的记忆力,这对他来说没什么压力。
他这个能力不知道是不是与生俱来的,他也不是很确定这个到底是什么情况,因为他究竟什么时候有这个能力,他也不是非常清楚,他只是某一天突然发现自己竟然还有这种能力。
最开始他以为自己是传说中的“超忆症”,因为他能够回忆起他过去所经历的几乎所有细节,包括日常生活中的琐事、阅读的内容、听到的对话等等,这与超忆症的症状完全相同。
然而他的症状与超忆症又有区别,他可以选择性记忆,不想要的东西完全可以作为垃圾像电脑一样直接删除。
好家伙,取长补短把bug补全了属于是。
但是这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对于图形信息的记忆达到了像素级。也就是说,他对于图片的记忆像是jpeg文件中像素色块的rgb编码一样,可以完整的读取眼睛所看到的信息。
同时,他可以将两张不同的图片重叠在一块,完成对两张图片的对比,找出其中的不同。
最开始,任夜对此还比较生疏,于是他便将这样的对比工作当作了日常的消遣,时不时截取上一刻和下一刻的图像对比,看看一瞬间前后两张图片有什么变化。
现在的任夜再次尝试了这个能力,将古旧、腐败的照片与现在的照片一一去对应。
然而这个图像他只截取到了三帧的图片,图片内容完全相同。
没有变化。
果然是幻觉吗?
合着这幻觉也可以被这样记下来啊?
不对,我应该想的是我竟然产生了幻觉?!
不过既然确认是幻觉,任夜还是松了口气,这个幻觉的画风不是很对。
他依旧不怎么放心。
他家里的父母是有些迷信的那种,虽然不算太严重,毕竟都是受过教育的,理性上知道牛鬼蛇神一类的都是不存在的。但是对于一些老人常提起的故事,还是比较相信的。
这也影响到了任夜。
这时候的任夜毫不犹豫,脱口而出:“天地自然,秽气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八方威神,使我自然……魔王束手,侍卫我轩。凶秽消散,道炁常存。急急如律令!”
这个名为“净天地神咒”的咒语其实来自一位古神信仰,古神名为“太上元始天尊”,现在官方已经不提倡了。任夜所在的“天空之城”的势力范围内,正统信仰的神祇名为“永夜之女”,任夜觉得大概是官方为了巩固统治,不知道从哪编出来的神祇。
不过单从神话故事中的描述来看,任夜觉得太上元始天尊好像要比永夜之女强得多。
这大概就是官方不提倡这些古神教派的原因之一吧。
信奉太上元始天尊的教派名字不是“太上元始天尊教会”之类,而是叫做“道教”,听说有一个地区的人把祂依旧作为正统宗教信仰。
虽然接受过现代教育的任夜其实也不怎么信这些古神,但是上一代人言传身教潜移默化的,不得不说,任夜还是对这些玄乎其玄的东西比较怯火。
万一是真的呢?毕竟人们也没法完全确认这些到底是不是真的不是么,总之信一信不亏。
主要是玄学这个东西它不讲理。
玄学可以被归类为形而上学的一部分,形而上学是哲学的一个分支,研究超越物质世界的实在性和本质。
但是玄学是超越经验界限的,更注重直觉和体验,它超脱了逻辑思维,而这些都是人没法预测的,所以反而令人信服。
你看,任夜现在就觉得自己法力无边,刚才那一句咒语念出,他感觉整个天地仿佛都明亮了一瞬。
当然,他也知道这是心理作用,但不妨碍他现在胆气十足。
任夜再次迈出一步,一下子就有底气了。
他家所在的小区是5层高的单元楼,四周的楼房都是小区的一部分。这个小区的时间已经很久了,墙壁上肉眼可见的各种腐蚀痕迹和涂鸦,但是毕竟这是用砖瓦、钢筋和混凝土搭建起来的楼房,虽然看上去有些拉胯,但是实际上至少还算坚固。
任夜家里为了在这里买一件屋子,前前后后花费了将近5万信用点。
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信用点是天空之城辖域内永夜议会官方发放流通的货币。而这5万信用点,是他的父母花费了整整2年才攒够的钱,这几乎耗光了他们所有的积蓄。
不过天空之城这边的人,对于买房这件事还是非常注重的,就算是节衣缩食,也要买个房回来。
天空之城这边的经济状态不是特别好,据传天空之城势力范围附近有几个势力正在发动战争,打得热火朝天,尤其是北边的冬日公国,和旧洋协会打得不可开交,这连带着也影响了天空之城的经济,不过索性现在天空之城还是比较太平的,所以影响不是特别大。
任夜走进小区,和楼下还在值守的老人挥了挥手,不过老人今天有些迟钝,没有回应他。
任夜也没在意。
老人在这里也有很多年了,没人知道他全名是什么,只知道他姓张,人们都叫他张司。但是张司的确不是他的真名。
没有人说过,也没有人知道,任夜也没去问,只是每天都和他打个招呼。
任夜进入单元门前最后看了一眼老人,暗叹了一声:时间啊。
这毕竟是个老小区,没有市里面那种叫做电梯之类的东西,唯一能上楼的工具就是一个老旧逼仄的楼梯。
从理论上来说,每层楼都是有声控灯的,事实上也的确是这样。
但是这么多年过去,物业也早就不来修了。所以这里的灯几乎都是坏的,也就只有三楼那个还勉强能用。
然而即便是三楼这个灯,你也不是能随便使用的,你需要在声控灯的收音装置哪里狠狠地砸上一拳,才能让灯勉强亮起。
否则即便你像个傻子一样在楼道里大喊大叫,也没可能让灯有一丝一毫的应答。
任夜轻车熟路,三步两步就走到了三楼的转角处。
三楼的转角处堆放着一些杂物和成堆的的蜂窝煤,蜂窝煤整齐地摆放在水泥地面上。
由于长时间的放置,煤中的碳原子在布朗效应的作用下已经渗入了墙面,曾经白皙的墙壁已经变成了煤炭黑色的乐园。
这样的情景对于任夜来说本来应该是十分熟悉的,然而就在这时,任夜脚步一顿,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紧紧地盯着前方。
他先提取出来一张视觉图片,拥有接近6亿像素的人眼,仔细看去,一切都是那么的正常。
他提取出了下一刻的图片,仔细看去,一切依旧都是那么的正常。
两张图片从肉眼直观的看起来没有任何差别。
两张图片重叠起来,投放在任夜的视野中。
两张图片中不同的部分在投影中被勾勒出来。
两张图片对比的结果中,不同的只有一些从窗外照射进来的飘忽不定的光线。
这样的结果一般来说是完全正常的,任夜在平时每次进行练习的时候,都会遇到这样的情况。在肉眼遇到光线微小变化、物体微量位移导致对光线产生干扰或者空气流动之类的情况,都会导致这样的现象。
但此时,任夜的心跳不由自主地漏跳了几拍,一股寒意从他的脊梁骨上升起。
投影中,一个被勾勒出的身着斗篷的人形影子悄然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