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如此，量力而行。
轻轻一叹。
陆沉舟又想起了自家师傅。
临走之时，那失望的目光，震耳欲聋的吼声。
“小竹峰就是一群蠢材！彻头彻尾的蠢材！就是一头猪，几百年来也该学会了十万禁！”
“你看看你们，有一个算一个，学会了吗？”
“老子这辈子是造了什么孽，遇到你们这群狗东西？”
众弟子噤若寒蝉。
陆沉舟期期艾艾，如现在这般，面对神府尊者的威严，不敢说话。
他只记得师傅对他很失望，也对他们很失望。
“罢了，罢了，老子知道你们在想什么，觉得老子在这，你们一个个都放不开是吧。”
“好，那老子走，行了吧！等你们什么时候学会了十万禁，老子再回来！”
到了最后，陆沉舟还是没敢出声挽留。
师父走后，他无时无刻不在想。
怎么会啊！
师父，这几百年来虽然你一直都在骂我们。
但我们都知道，这些年来你在我们身上到底倾注了多少心血。
我知道二师兄尝试炼制十万禁时，你虽说着不管，但却偷偷站在门外观看。
失败后，二师兄痛苦的泪流满面，您又何尝轻松过？
陆宗师他老人家待您有若亲子，他将小竹峰亲自交到你的手里。
几百年来不敢懈怠，一直维持小竹峰青云器道第一峰的威名。
当你也想让陆宗师将小竹峰交到您的手里一样，交给我们。
却发现偌大的小竹峰竟无一人可当大任。
那时的你，又是何等的失望，你不是生气我们，而是生气你自己没有把我们教好。
师父临走时失望，彷徨的目光，这个画面我永生难忘。
从那之后我一直在想，若我的天资再强一点，再认真一点，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将小竹峰器道一肩挑之。
可我终究没能做到。
而现在，一个炼器天赋堪比陆宗师，不，甚至要超过陆宗师的绝世天才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必须要考虑，这是不是我此生仅有的不让你失望的机会。
重铸小竹峰荣光，我辈义不容辞！
陆沉舟的目光，从未像现在这样坚定过。
他脸色苍白，青筋暴起，死死的咬着牙，一点一点的抬起头，抗衡着属于神府尊者的威压。
气海之内亦是惊涛骇浪，无尽灵压盘旋而上。
冲破柳如玉的意念禁锢。
柳如玉面色惊讶。
仅仅只是一丝意念投注，但也绝不是一个气海能够轻松突破的。
她没有继续出手，也没有打断陆沉舟的话。
她是神府尊者，对气海真人暗中出手，已经是以大欺小。
传出去已经让她颜面尽失，再做第二次？
这个长辈还当不当了？
陆沉舟低着头缓缓道。
“方休在器道上的天赋已经超越了陆宗师。”
“不，甚至我此生都没有见过如此之强的器道天赋。”
“先天剑骨确实罕见，但青云门却已经出了两个！”
“而如方休这般炼器天资强悍者，自宗门开辟以来未曾有过。”
“因此沉舟在次斗胆！”陆沉舟抬起头，目光坚毅，一字一顿，甚至他这一生从未像现在这般坚定，自信过。
“还请师叔不要耽误良才美玉，让他修行器道，拜入小竹峰。”
“他是我小竹峰的希望，更是我青云未来器道一脉的扛鼎之材！”
陆沉舟铿锵有力，眼神坚毅，再没有之前面对神府尊者的期期艾艾。
楚幼白呆呆的站在原地，她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疑惑。
所以师傅，爱会消失对吗？
你不是说过我才是小竹峰的希望吗？
柳如玉眼眸微眯，她没有想到陆沉舟一个气海真人，居然敢当面反驳她。
她的眼眸里流露出惊讶，也有一丝欣慰。
沉舟这孩子，终于长大了啊。
但不管如何，对于方休，她也绝不会放手！
“若我说不准呢！”柳如玉轻声道。
“不准个屁！你说不准就不准！柳如玉你胆肥了是吧！”
一道怒吼声传来。
那是一个须发皆张的大汉，粗犷的脸上，布满寒霜。
“小玉儿，几十年不见，是不是忘了你姓什么，都敢在小竹峰抢人了！”
“师……师父……你回来了……”陆沉舟呆呆的道。
预料之中的怒骂并未传来。
粗犷大汉只是淡然的点了点头“嗯，回来了。”
然而陆沉舟已经是泪眼朦胧。
与师傅相处数百年，他哪里不知道这是师傅对他的认可。
他的师傅专注于炼器，脾气火爆，不骂人就已经是他内心极为满意的表现了。
“师兄那有你这么说话的。”
柳如玉埋怨道。
杜道明在一旁乐呵呵。
柳如玉这个泼妇，在青云门内怕的只有几个。
但巧的是，眼前大汉绝对算一个。
大汉名为张百川，也是与他们同一代的人。
或者说，如今七峰首座，都是同一代人。
当时还是小丫头的柳如玉，就一直跟着张百川身后。
柳如玉的本命剑器是张百川锻造。
昔日外出历练，也是张百川自断一臂救下了柳如玉。
“呵？老子说的不对？老子再晚回来一点，你是不是要把我小竹峰拆了！”
“师兄你越说越过分了！”柳如玉不满道。
“觉得过分，那你就走啊！”
柳如玉眼眸微眯，冷哼一声。
正准备拂袖而去。
突然之间，她停下身子，转过头仔细的看着自家师兄，眼神越来越怪异。
张百川脸上冷笑，内心却有些发虚。
杜道明啧啧称奇。
张百川这浓眉大眼的糙汉子竟也会耍计谋了？
“诸位，可否听我一言。”方休站了出来。
他脸上风轻云淡。
他先看向柳如玉。
“柳师叔，敢问您是否真的想收弟子为徒？”
柳如玉闻言仔细思索，而后缓缓道“我不能辜负师傅的期望，剑道第一峰的威名是我师傅以及祖师们，花费上千年时间一点一点从通天峰夺过来的。”
说到最后，柳如玉身上剑意弥漫“先辈们千年的努力，我绝不能轻易断送！”
方休点了点头。
而后看向那粗犷大汉，他张开口却停住了、
粗犷大汉笑呵呵道“我叫张百川。”
“张师叔，敢问您是否真的想收弟子为徒？”
看着自家师傅笑呵呵的模样，陆沉舟惊讶的快把眼睛瞪出来。
这是从未有过的。
张百川先瞪了一眼陆沉舟，冷哼一声“丢人现眼的玩意！”
随后才笑呵呵的看着方休“其实我和小玉儿也差不多。陆宗师待我如亲子，我不想让他的威名，被通天峰夺走。起码我希望后人提起小竹峰的时候。”
“能带着敬仰的心情说一句，那就是小竹峰啊！自从陆宗师从通天峰夺得器道第一后，一直为青云魁首！不愧是陆宗师啊，前人开创先河，后人不堕其志。”
杜道明原来脸上还带着笑。
但越听越不对劲。
不是，你们什么意思啊？
一个二个都想把我通天峰压在身下？
他面色阴沉，冷笑一声“我就没那么多话了，方休，我只是想告诉你，先辈失去的，做后辈的总要拿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