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要有真知灼见。
写作也需要有真知灼见。
愈是身边切近之事,愈易忽略。《论语》不说高深的话,可是我们不能往浮浅里懂,知知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世上有很多人都是自己不知而偏要说,每天上班说些连自己也不明白,自己也不相信的话。看禅宗语录也要“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取得能合式之法。可是,“不知”不是就停顿于此,乃是就已知求未知,温故而知新。道理光说净讲不
行,要知,要行。知是行的准备,行是知的结果;要不行,便还不是真知。说食不饱,说食只是更使人饥饿,而不能饱。凡是觉得知道而说不出来的,那还是不知,决不会懂到极深处而自己还说不出来。
“言穷者无隘,论达者惟旷”,五臣注:
言穷事者无隘狭,论通达者惟尚放旷,此作者之用思也。
“穷事”者,言穷极事物之理。一切学问都是细中之细。马鸣禅师《大乘起信论》谓:粗中之粗,凡夫境界;粗中之细,菩萨境界;失赛亲制造我是是及我是高感确中吗细虫之细,是佛境界。此是言穷事物之理。“言穷者”,说极细、极深道理。此难说,而有真知的人能说;听者或难懂,因听者无此经验。
一句话,在说的人是多少年功夫。“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论语·学而》,你没用过功,如何知道?孔子话简单,至庄子,墨子,孟子,便说多了,好举例,好寓言,便是怕人不明白。战国诸子皆说离言,用简单故事表现细微深邃之事理,那真是“言穷者无隘”。佛经也如此,《圣经》也如此。
有真知,才能了解真知,真行。“知行合一”,其说似高深,其实即“说食不饱”之意。“言穷者无隘,论达者惟旷”,“穷”,细微深邃;“达”,伟大崇高;“放旷”,扩大。我们作文章便怕这两种:既不能细,又不能大。《史记》写“巨鹿之战”《汉书》写“昆阳之战”,既细又大。“言穷者无隘”,是细无不举;“论达者惟旷”,是大无不包。
因此,不但文论,一切哲学皆然。不但做人需要追求真知,写作也需要写出真知,表达出真知。某种意义上,其实,“穷”“达”还是一个,没有一个细微深邃的不是伟大崇高的;同样,也没有一个伟大崇高的不是细微深邃的。“于一粒沙中见世界”(威廉·勃雷克[illiamblake]天真的预言》,佛言“纳须弥于芥子”(须弥,今称喜马拉雅山)。如故宫建筑艺术,伟大崇高必有细致深邃功夫。此段是一层层下来的,“言穷者无隘,论达者惟旷”二句出于“在有无而儆倪,当浅深而不让”。
写作就是揭示真理的写作。写作就是揭示出平时生活中,现实里被人们忽略的东西和细微情感,或者说写作对盛衰变化的深刻认知,认识。换言之,你写出来的,要是读者需要的,但又是读者没注意到,没观察到,没料到,或者说观察到了但表达不出来的东西和情感,情绪。写作从某种意义上,也是发现之旅,这样作者才有写的必要,读者才有读的必要,因为有新发现,能学到新东西,就算是旧东西也是故事新编,给你换个新角度,新思路。所以说,写作需要写出真知,灼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