蘑菇开门的奇特方式已经让林相有所期待,结果一进去,这么宏伟高大的石塔,内里的布置却怎么都透漏出一股小家子气。空空荡荡的走廊、楼梯、墙壁,顺着楼梯上走,中间路过的房间依旧凄清得只余透过没装玻璃防风纸的窗棂打湿空荡青石地板的风雨。
林相恍然楚梦焚为何接受申明的邀请了,在这里住下去,和在野外住有什么区别。
直到到顶层,一只红蓝相间的双头狮子趴在空空荡荡的房间中央,风雨透过窗棂把附近地面打得湿漉漉的,蘑菇蹦蹦跳跳地到一个窗户边,淋着雨水,白色根茎上隐约可见的人脸,露出一副享受的模样。
楚梦焚拿出令牌示意,拱手一礼道:“莫愁湖第五十任湖祝楚梦焚,奉师门之令拜见裹心殿下。他是我的朋友秋山林相。”
林相虽惊楚梦焚的直言,但他确信对方不会害自己,遂拱手一礼。
狮子右边蓝色毛发的头依旧趴着,左边红色毛发的头立了起来,对楚梦焚道:“还道你们莫愁湖会错过这次试炼日呢,毕竟外面有些部族闹得挺厉害的。”
随后左边红首趴下,右边蓝首立起来说:“冷焰狮族裹心,你身上有我熟悉的气息,不知是哪位故友?”
林相没想到面对一只能冠以‘殿下’之称的大妖,它居然会问及自己。大妖不是殿下,殿下必是大妖。
瞥到对方蓝色狮头下的苍红狮眸落在自己腰间的横吹曲上,林相摘下佩剑,双手递上。
“殿下可是从此剑上感知到故人的气息?”
蓝首:“正是。”
林相道:“剑名横吹曲,家母所赐。”
红首:“噫,是那只白猫的藏剑。听说当年秋山枪宗去找白猫看过白虎煞,小公子可是枪宗之子?”
林相心头微汗,难怪楚梦焚直接挑开自己身份,对方能从一柄剑上,想到林泳澄当年去找秦燕观白虎煞的事,自然有其他手段能洞悉自己身份:“家母正是枪宗林泳澄。”
说出这话,林相只觉一股畅快从心底蔓延,一如那夜反杀红莲时坦诚身份时的感觉。
蓝首:“难怪你脸上带着一张人皮面具,毕竟那次事情闹得挺大的。等过些年,你娘的修为再上一层楼,或者傅先生证道宗师,大家即使知道你的事,也不敢多说,现在倒是得隐姓埋名了,可怜的孩子。”
林相尚在纳罕裹心怎么看出自己脸上有面具,红首下句话解开疑惑:“你应该也遇到妙先生了吧?我闻到你身上有他的味道。”
林相木脸点头,狸妖到底啥身份?看起来撑死了六鼎的修为,怎么一只冠以殿下的八鼎大妖叫它‘先生’?
裹心不再与林相交谈,红首转而问及楚梦焚。
“燕子呢?她不是说要来阎浮提?”
楚梦焚道:“早已从樊山出发,走东边山麓横穿分天过来,现在离阎浮提应该还差几日。”
红首:“樊山?”
“硫师近年有所得,在樊山结庐宣讲道义。”
裹心蓝首再次抬了起来,和红首对视一眼说:“想不到、想不到。燕子可是只差半步?”
楚梦焚轻声应是。
裹心蓝首垂下,红首道:“燕子这次前来可是要践道?”
所谓‘践道’即是当初柳骁对林泳澄提出的收弟子看自身之道开花结果的说法。
楚梦焚道:“硫师此次出山乃适逢其会,引子是之前我与硫师落了几分情份,在我延请其出山后,她曾心血来潮,说及观山北诸事,或将有千年前止戈国立国之血祸,此次前来看能否减少几分兵戈之事。”
裹心红首微微一垂,蓝首也趴了下去:“硫虹燕是站在什么立场上说这话?”
楚梦焚神色不变,似乎没有察觉到裹心语气里的情绪:“寻道者的立场。”
空气里的温度骤然一降,窗沿的雨水结起细密冰花,裹心红头轻轻吐气,空气里的温度缓缓回升,冰花化作雨水流淌。
“樊山、樊山……”裹心连续念叨两次,右边头颅的狮眼里流露出几分明了:“所践之道可是樊山所说的‘共存’?”
“正是,硫师现为樊山共存之道的首席讲师。”
裹心红首呼噜一下道:“既然不站在人族、也不站在妖族立场上,那么她如此说,我也无从指责了。既然如此,冷焰狮族愿与一位未来的宗师结个善缘。”裹心微微一顿蓝首道:“尤其是一位妖族出身的宗师,想来当初她远赴山南就是已经看出几分端倪了吧,不然也不会有那心血来潮,还恰好是共存之道。”
楚梦焚的心觉让她隐约察知到裹心大抵清楚分天妖族北征的深层缘由,余光轻轻落在林相身上,林相微微点头,表明没有太大危险,察知到林相领会到自己的意思,她嘴角微勾,开口问道:“裹心殿下,我可否请教关于妖族北征与妖皇一事之间的联系?”
“想不到,我裹心有生之年居然会第二次为人族介绍妖族。”裹心红首发出几声不明意义的笑声。
“妖族是由各个部族组成的,最高权力由各部族选出的长者组成的众议会执行。
“若逢皇族血脉诞生并觉醒,权力将归咎于妖皇陛下。而每逢乱世,必有妖皇生。为了让妖皇血脉觉醒,需用部族之血结合各种生灵之血献祭出的玉石砌山城祭坛一座。
“再以百万血食作献,恭迎妖皇豋位,这百万血食自然是从试炼日里排名最低的各部族里面出,再去与人族厮杀共凑百万生灵数。
“北征恰好是一场很合适的祭祀,分天、离恨、北海连成一线,妖皇执掌这个国度的权柄,才能在乱世中为妖族谋得一席之地。
“对于燕子的想法,冷焰狮族只能保证在最后的献祭时,会克制住杀戮之心,既是如此必要的杀戮依旧不可能避免,狮子只有露出尖牙利爪才能避免鬣狗的撕咬。”
楚梦焚凝眉说:“殿下何来乱世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