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什么都没有，都是空的…沉浸在黑暗中，吴凡感到一片茫然。
但是不知过了多久，渐渐地，他又找回了意识。
“我差点死了，不对，我该不会真死了吧？！”猛地想起来两眼一黑之前的遭遇，吴凡顿时完全清醒了“不…应该，大概，我还活着吧。”
思维一旦清醒了，他马上就想起来那个女刺客认错目标，追杀自己的事情。
吴凡拳头当即就攥紧，但很快还是无奈地松开。
虽然想发怒，可是身在这种黑暗里，他什么都做不到：“唉，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运气根本不正常…”
追根溯源，吴凡觉得现在遭受的所有麻烦，都与自己那变得奇怪的运气有关。
对，就是从新学期开始，他感觉周围整个世界的运转方式都不一样了。
首先是吴凡在班的座位被调到了后两排靠窗，很有象征意义的位置。
然后父母突然发消息说要工作调动，就直接扔下他跑到南方群岛长期出差，只偶尔打钱给他。
接着又有亲戚家的阿姨带着她女儿来帝都，还要借宿吴凡家；那亲戚家的女儿比吴凡小一点，见面就管他叫哥…
到此的剧情尽管特别像‘文抄宫’那些经典作品里的情节，但姑且还能用巧合来解释，然而接下来——
唐突的转校生，貌似是来自异域的公主，刚好成了吴凡同桌；不知从哪里冒出个多年未见的青梅竹马，说要吴凡履行某个压根没印象的约定；来帝国留学的精灵族圣女开始强烈关注起他来……
还有更多的，对吴凡来说简直是梦魇般的回忆，他连想都不愿去想。
这些莫名其妙就纠缠到他的女性，一个比一个会来事。
异国公主身边还有忠心的暗卫，尤其监视着吴凡；青梅竹马疑似牵扯了神秘教派，仅是稍微了解一下，吴凡就不寒而栗；精灵圣女背后的势力也在考察吴凡，逼得他快要崩溃。
甚至在家中借宿的亲戚，根据吴凡偶尔发觉的线索来看，那个阿姨早年和他爹不清不楚的，没准就是他的亲生母亲……
现在更好，直接是刺客杀错目标，他差点真的丢了命！
像吴凡这种普普通通的中学生，哪能顶得住如此混乱的关系、状况？他完全只是在令人窒息的困苦中勉强挣扎而已。
因为不想把麻烦牵扯到好友常轩身上，吴凡并没有跟对方详细说明自己的困境……其实他也没时间去诉说就是了。
“哈…哈，我这是在做清醒梦吧？也好，这样起码不用再被她们烦了。”看了眼周遭的黑暗，吴凡想到这估计是自己的梦境，便躺下来。
他试着将噩梦般的现实抛到九霄云外，好安享这份宁静。
“…难怪会有人渴望平静的生活，没准真不是在无病呻吟。”注视着头顶黑暗无光的天幕，吴凡喃喃自语，哭丧着脸感叹“整天颠来倒去的，根本不是人过的日子啊！”
明明想忘掉经历过的拷打，可难得能有只属于吴凡自己的空间，这导致他平日深埋心底的委屈，直接爆发了出来。
床底下有人、窗帘后面有人、上课窗外扒着人、睡觉做梦偶尔还有偷窥梦境的人……够了！
你们够了！
我从来没期望过——好吧或许我有期望过左拥右抱，深受女生欢迎，可这种？
我求求你们饶了我吧…我只是个废物，能不能，别来折腾我了！
落魄公主就想办法复国去啊，暗卫这么忠心耿耿，你拿他们办正事去！大不了兵败身死，来整治我干嘛？
牵扯什么玩意教派的青梅竹马，呵，都多少年没见了？真不熟！最好让帝国把你们的组织宣布非法，叫特办组把你们都逮住了才好！
精灵族就找精灵族去嘛，咱是人族，是普通人，不配您这么高的身份，我高攀不起！
至于那谁谁，管你们以前有怎样的情感纠纷，火别烧到我这儿啊！
我就想安度个学生时代，容易么？！
“受不了啊，我是真的…！”回过神来，吴凡在地上打着滚，手指死死抓挠着地面，眼中满是血丝，眼角泛起泪光，他咬牙切齿地低声哀嚎着“贼老天，你告诉我，这都是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经历这些？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这时，自上方传来一道爽朗的声音：“这就是你的福分不够啊！”
谁…吴凡一惊，心想此处应当是他的梦境才对，为何会有陌生的声音出现……难道又有人入侵了？
那声音又说：“小子，我在你身边待了这么久，你都没有找到我，确实够‘一般’的；不过，这也是我选上你的原因。”
吴凡脑子里一团乱麻：这声音到底是谁，是我遭遇这一切事件的幕后黑手？选上又是什么意思…
刚想到这些，吴凡眼前的场景骤然变换，成了他最熟悉的教室。
只不过这个教室里虽然坐满了人，但无论同学还是老师，都像是栩栩如生的塑像，鲜活却丝毫不动。
熟悉的场面掺入了不够真实的要素，反倒令吴凡背后发寒。
“这样说话，你应该更习惯吧，凡子？”吴凡左手边的常轩似乎恢复了活力，打破寂静对他开口。
不对，是那个神秘声音顶着常轩的脸在说话…吴凡意识到这点，不过他的身体也无法行动。
他能做到的唯有说话这种事情：“别用这张脸说话，你不敢真面目示人么！”
在这样说了之后，吴凡才觉得后怕：对方可疑似是能随意安排自己人生的存在……
因为恼火就出言不逊，若是惹得对方不悦，倒霉的还是吴凡自己。
“倒是无所谓。”幸好那声音的主人没在乎这点。
教室内一阵闪烁，吴凡看见了投影在整片空间内的各色光点…
那像是繁星的微缩具现化，是它们璀璨而壮丽的模型。
“喏，我真身就是这样；当然在你身上只是我的一小部分，多了你也承受不住。”繁星们摇晃着，将意念传达出来。
没等吴凡作出反应，它们便已继续道：“小子，我知道你心里问题很多，来吧，你可以试着问。”
“呵呵呵，唉…”吴凡苦笑叹气，明白自己此番陷入的事件，绝对已经超出了原本想象的极限。
不假思索地，他问出了第一个疑问，这也是最重要的一问：“您，究竟是谁？”
“我有过很多名字，不过现在为了方便点，在这里你叫我司运天君好了。”那声音答的干脆，吴凡也只好这么信了。
话说这名讳，吴凡好像也瞧见过，这是帝国某个小地方的偏门信仰，主要是求好运的。
“天君，您是…神灵吗？”斟酌一下用词后，吴凡才开口。
繁星闪着光，自称司运天君的存在传递着意思：“不是。”
这位‘天君’随后补充道：“练气期的人族小子，这样说吧——我的修为，在大乘期之上。”
拐弯抹角啊，大乘期之上，不就是真仙了么！而且听口气，这天君还是个异族，得亏我不是人族至上主义者……吴凡心里琢磨完这些，才想起貌似司运天君能直接感应到他的想法，赶忙收敛思绪。
“我嘛，出道算比较早了。”没管吴凡想的那些事，司运天君侃侃而谈，语气悠闲“那会儿族里闹分家，又是赎罪派又是清剿兽人；神殿把事情搞得乌烟瘴气，我没兴趣陪他们闹，就跑到人族这边避避锋芒。”
“嘿，当年李祖开创的修仙道路，确实很适合天赋被削减后的灵族啊，毕竟完全是不同的规矩，不需要联系上界的天赋。”
“也幸好，当时我碰上的不是李祖直属的派系，否则我可没机会学到这修法……哎呀，扯远了。”
圣国国师李中奇，修仙道路开创者，同时也是确立“人族至上主义”的第一人，主打的就是对所有非人族施以强硬手段。
后来修仙道路因为变体极多，修行方式极宽泛而在全门户广为流传；你可以硬堆资源升阶，也可以双修、魔道吃人流走捷径，还能纯唯心修善果功德、考验心性，渡心魔劫，一朝悟大道，白日可飞升……
导致凡是修此路的，无论是否真心，姑且都愿称李中奇一声“李祖”，可惜这或许是李中奇最不愿看到的场面。
赎罪派、灵族、联系上界…这！听到对方的发言，吴凡第一反应是不信。
若司运天君所说的全部属实，那祂就是好几千年前的人物。
爱用“灵族”为自称的，必然是精灵族了。
他们是自妖族后出现的，天生具备智慧的古老族裔，也是因为与生俱来的智慧，他们才自豪地称所属的种族为“灵”族。
意为天生有灵慧，通灵识。
作为一名历史课上有好好听讲的学生，吴凡知道精灵族内部曾经发生过一次大动荡。
在此事件中，精灵族在魔法师道路的天赋骤减，变得平庸，并且整体平均寿命缩减了百年左右。
相对的，门户多出了名为兽人族的种群，他们平均寿命就是百年左右，并在魔法师道路上颇有天赋。
简直就像是从精灵族处撕裂下来的一样。
随后精灵族内部就有派系认为这是他们犯下了罪过，导致的惩罚，需要改变祖福树神殿宣传的错误观念才能纠正错误；另一部分则主张把兽人全部肃清，以此恢复他们失去的寿命和天赋。
人族不干涉别族内部的事务，对这段事件的记载不甚详细。
吴凡只晓得最后赎罪派被精灵的祖福树神殿宣布为非法，并且严厉禁止公然讨论。
很难想象这司运天君就是当年事件的亲历者，最后甚至还成仙了…吴凡若有所思，问道：“天君，您为何要用…这个人族香火神灵的名号？这与您的身份好像有些不符。”
“这尊神灵曾经活过，不过福分终究是尽了，我发现它蕴含些奇异便拿来钻研了一番。”天君答道“我现在不过是一道仙力罢了，不方便亮出本名，借这香火神灵的名号来用倒是正好。”
祂的话语中信息量很大，吴凡最关注的就是反复被提及“福分”，便问：“您说的福分，究竟是何意？还请解惑。”
遍布教室各处的星光聚集起来，渐渐汇合成类似人形的光影，司运天君飘坐在讲台上，笑道：“它也能称作命定，你可以认为这是规定事物运转的标准，一种固定轨迹。”
“同时，这也是我分出仙力留在门户想研究的内容。”
“好，吧…”对吴凡而言，司运天君所说的东西太过高端，听起来云里雾里的。
这点自然也被司运天君注意到了，祂道：“嗯，你要是听不懂，我也不好办啊…这样吧，稍微控制一下灌顶速度，魂魄应该不会碎。”
天君，且慢…吴凡还来不及说话，眼前便轰然一闪。
视线茫然起来，许多由天君整理打包的知识从他心中浮现：
作为香火神灵的司运天君疑似曾被涌现者掌控过，但是其未能长生，因而寿尽，最后回归了原本的状态；我这道仙力在门户凡间流转，发现它的异常…
福分又称命定，是固定的标准，它规定了什么该发生什么不该发生。如果没有制衡，它的手段这个世界将完全是死寂，一切都被安排好了，无法改变…
这世上也存在变数，即为气运，又称运气、气数，有了它，既定的福分就可以改变……
气运是对秩序的破坏，是有序变为无序的体现，混乱程度的增加正是世界的必然走向…
实际吴凡体验到的，绝非是简单的几句描述，而是具备着更多信息量的灵犀。
当层次提高之后，信息所具备的力量也会激增。
若不是司运天君特意删减了这些信息的部分内容，以减轻其中的伤害力，吴凡早就魂飞魄散了。
了解到这地步，吴凡隐约也想到了自己身上的遭遇背后究竟有何深意。
他视线还很模糊，魂魄依旧承受着震荡，干涩地开口问道：“所以我身边的事情，是您…？”
“一个尝试。”司运天君带着笑意说道。
“你觉得我为什么会选择你？就是因为你够普通。练气期，胸无大志，福分很低…当然我也考虑过你那个好兄弟常轩，但他身上暗藏着因缘纠葛，会影响实验的结果，所以我放弃了。”
“从得到仙力寄宿开始，你本身的气运就开始增强；而据我研习气运之秘的成果，能进一步增长你的气运…”
“气运这变数甚是奇妙，它需要有实力镇压，才能让人享受到改变之后的福分，否则就是厄难。”
“对此，你应该深有体会吧？”
感官一滞，紧接着吴凡恢复了清明。
吴凡睁开眼，只见此刻司运天君一条光点聚成的手臂正伸直了到自己面前，而那手掌的位置则搭在他天灵盖上。
颇为荒诞地，吴凡心里冒出了一句从远古妖族流传下来，早已佚失作者名讳的诗：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哈哈哈…”吴凡只能回以惨笑，他的确知晓了真相，然后呢？就到此为止了！
司运天君哪怕不是真仙，也已经将他拿捏在手心。
吴凡又能做到什么？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