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了。”
不周山顶,卿良口看着那柄铸成的巨剑,终于,终于来到这一天了。
“卿良口,你不能用那把剑!你什么都不知道!”
“不懂的人是你!”
卿良口不打算再说服陆毅了,这一刻帝皇威压将其按在地上,他飞向高空,即刻世间开始落下众多陨星,世界处在毁灭的边缘,所有战火都停息了,众生仰望着天空,等待死亡的到来。
时间在此刻崩毁,昼夜交替,日月轮转。
“来不及了。”
白浅看着一旁的重吾。
“有什么还能阻止他!”
重吾知道一种办法,那就是集结众生活下去的愿望,凝结成三生之力。可是,现在的众生,都在等待死亡,他们真的还有活下去的希望吗。
喵澪不知何时来到了不周山顶,她一巴掌打在重吾脸上。
“你现在是什么表情!”
重吾愣住了,白浅也愣住了。
“你害死了明仪真君,难道还想看着众生死在灾厄手底下吗。”
“现在的你,根本不配是神武帝君。”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重吾大笑起来,他看向白浅。
“守护这方世界的最后方法,去集结世界生的希望吧,只有希望的心声才能与神之意志对抗。”
陆毅想到了,卿良口之所以做出这一切,是因为成见,那只要让他看到,看到众生能够放下成见不就好了吗。
在死亡面前,所有人都能联合在一起。
人界,龙渊和颜如玉站在城楼之上,向下方的军士们传达,传达他们心中真正想要的。
他们的家庭,他们的孩子,他们的兄姊父母,作为人的未来。
没有人真正渴求战争,厮杀也好,乱战也罢,他们想要的,只是安静和平的生活。军士们不知何时放下了手中的兵戈,抱头痛哭。
颜如玉将浮生镜摔落,随着搬山法器的碎裂,白玉人也恢复了他们本来的面貌。
而正当此时,陨石坠落,在兵士将被砸成肉酱时,一个个鬼魂替他们挡下了炽热的陨石。
那是他们故去的亲人,死去的战友,甚至,是敌对的军人。
承鸿和曦和打开了鬼界之门,鬼魂们在末日,也想最后再保护一次生者。
妖兽教中,重吾在众妖面前,说出了自己搬山道人的身份,他们的先祖,有多少是死在他手下。很多妖兽想上前宰了这个千年的罪人,但是扶苏的威严压住了这些试图报仇者。
一个小妖兽拿着剑冲向了重吾,在剑刺进重吾身体时,他紧紧抱住了这个小妖怪,当年灵珠子那一剑,他终于也感受到了。小妖兽眼中全然是错愕。
重吾原本的修为自带气息护身,可是在到妖兽山前,他已经耗费了太多法力去救活明仪真君,如今他的生命走向了尽头,他只是幸福的笑着,这千年来,他终于为灵珠子,做了一次正确的事。
扶苏去扶起重吾时,他已经没有了气息,小妖兽被领了回去,妖兽们也终于明白,寻了仇然后呢?只是多添了一条命债罢了,自己心中不是快意,而是惭愧。
白浅和松香聚集了一众修仙者,大敌当前,是时候放下心里的执念了。千年前的修仙者们联合抵抗灾厄,而如今他们所做,只能丢前人的脸。
不周山上,三十二位天官化成了一把巨剑,这就是天界之力了,陆毅将剑握在手中。他看向不周山下,鬼界之气冲天而起,向不周山飞来。而从妖兽山和璃沙原处,人界之气赫然显现,也向不周山方向传来。
人鬼二气汇集于那柄天剑之上,这把剑变作了一条白光绫。
“这就是,三生之力。”
与此同时,林之亦,白浅,承鸿,玉行,扶苏,龙渊和颜如玉,连带曦和都来到了不周山上。
“陆毅,我帮你开路。”
林之亦虽然已经不是天官,但他拥有天地二气,他就地作阵,升天之阵片刻即成。
他来不及谢林之亦,只见天空之中,卿良口之下还被帝皇威压凝成一道天笼。
“我试试。”
扶苏一跃而起,而那天空之中,她竟将那帝皇威压,生生撕开了一道裂缝。
“裂缝打开了,玉行,替我们加护。师弟,我们上。”
白浅将白玉琴拿出,琴弦崩断,白玉剑重归其主。承鸿拿来承鸿剑,与白浅二人双剑合璧刺向那道裂缝。
曦和抱住了从天空落下的扶苏,她放下扶苏,在玉行身后为其护法。
白承二人之剑结合,纯正的真仙之气突破了天笼的覆盖。
承鸿将剑扔回给陆毅。
“陆毅,我们走。”
龙渊拦住了他。
“等等。”
两位国君的真龙之气附加在陆毅身上,有君王之气护身,加一分周全。
陆毅借助林之亦的升天之阵,一步升入天穹之上。
“要赢啊。”
白浅承鸿陆毅三人飞到了卿良口身旁。
“太晚了,你们来不及了。”
卿良口安心的看着陆毅。
“你明白什么!三生殿里,创世之神,根本就是你自己。”
卿良口停顿了一刻,他又恢复了那份平静。
“陆毅,原来你已经疯了。”
“你还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告诉你,我能阻止你吗?你难道就真以为那是所谓的预言。那是因为,他早就经历了你经历的一切。”
“在你创造新世界后,会有新的灾厄产生。”
卿良口脸黑了。
“你是想说,这一切都是循环。”
“也就是说,我永远打破不了命运是吗。”
“师父,你所求的,就是成见吗。”
白浅怀着怜悯看着卿良口,在他眼里,那不是灾厄,那是自己的师父灵珠子。
“……”
“如果您追求的只是放下成见,为什么不去问问苍生呢,您归根结底还是傲慢了。”
承鸿补充。
“看来你们终于明白了,可是苍生如何,我早已见过,如若可以……”
他没有说完,因为他注意到了陆毅手中的那条白绫。
“三生之力。”
那是众生活下去愿望的象征,可是,这怎么可能,他们应该在末日做最后的狂欢,他们应该在等待自己的死亡。
“你就这么不信任人吗。”
“怎么会呢。”
卿良口不明白,他做不到的事,他们为什么就做到了。
他看了一旁的血红巨剑,那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自己筹谋千年,费尽千辛万苦,害死了这么多人才拿回自己的力量,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师父,您一辈子活在成见里,不知不觉都没发现,自己对众生,也有了成见。”
承鸿施法唤起了承鸿剑中刻着的那枚小珠,那是传音丸。
陆毅从手中之剑,听到了那尘封的答案。
“良口,阿妈错了,大家心里不是这样想的,大家只是心急害怕了,求求你孩子,回来吧。”
各种声音从其中传来,卿良口知道,那是洛水村里乡人的声音。千年前他在他们恐惧的谩骂中离开,但是他一刻都没有恨过他们,只是这时听到,他的心还是颤动了。
“师父,这是他们死后都烙印在灵魂里的声音。我把他们的遗愿封在了承鸿剑中。”
卿良口无声的哭泣着。
“师父,我们不恨你。即便你让师弟和我自相残杀,即便如此,我们也能理解你。”
白浅和承鸿一起看着卿良口,在他们眼中,他现在还是灵珠子的样子。
“白浅,你知道吗,我恨你,当年遇到你时,你演的伏魔戏,我就恨你。”
“你在说谎。如果师父真的恨我,那为什么要教我怎么去做一个好人,怎么会教我去爱天下苍生。”
卿良口没办法反驳。
“搬山他,死掉了吧。”
“我感觉到他的气消失了。”
他看着陆毅。
“你真是奇迹。”
明明一切都会往最坏的方向发展,可陆毅每次都能给他带来新的希望。
陆毅没有作答,可这时卿良口却突然夺过了他手中的三生之力。
“师父!”
白浅以为他依然要毁灭世界,可陆毅明白他要做什么。
如此强大神力铸造的朱砂剑,不是想消灭就能随便消灭的了。卿良口所想,应该是用自己的命去平息灾厄的力量。
“谢谢你。”
卿良口没让三人有机会阻止,他抽走了陆毅身上的两项权能,神力完全的他带着三生之力,毅然跳进了巨剑之中。
神也会哭泣吗?
兴许是吧。
随着巨大的冲击袭来,在一片白光之中,陆毅被从天空中打落。他缓缓下坠着,意识在慢慢失去。
在将闭的眼中,承鸿将他抱起,随后一切都不知道了。
再醒来是三日之后。
“我在哪。”
门被打开了。
“醒了,醒了!”
狸十七立刻冲了上来。
“师弟,吓死我了!”
一众人都在凌霄门,他们走了进来。
“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卿良口……”
承鸿脸色沉了一下。
“陆毅,都过去了。”
在灾厄结束的第三天,陆毅终于出了凌霄门。
从玉行口中得知,白浅在那件事后,灵魂终于脱离了躯体,他的尸身被再度安葬,灵魂也归于自由。承鸿将合教托付给松香,合教终于被正名,与仙家众门相平。妖兽宗归为一体,扶苏因为声望最高被选为新的掌门。天方与白玉重归于好,颜如玉也顺利废除了白玉以颜为尊的制度。鬼界依然平静,只是灾厄中死去的人太多,难免繁忙,曦和辞去了鬼皇职务,隐居在现在的洛水一带。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这就是故事的结局了,虽然人们糊里糊涂的避免了灾难,但是人类这种生物就是这样,一旦伤口结痂,就会欢欢喜喜的继续生活。陆毅高兴不起来,他离开了凌霄门,独自游历这个世界,他的手中多了一条红绫,那条绫象征他过去的点点。
这件事被称之为灵珠灭世,而陆毅也被传说成了救世之人。陆毅并不关心,只是他的心里一直空落落的。
他再一次回到了三生殿前,他用鹊邪打开了那道门,三生殿中,一袭红衣平展在地,红衣的主人跪坐在大殿中央,他垂着头,从后背正插着一柄朱砂剑。
卿良口神色安详,他的躯体被留在了三生殿中,而他自己,在那一天已经身死魂灭。
陆毅出了三生殿,他在殿前坐了一天,晚上他躺在戮仙台上,看着天空的星星。
眼角的泪痕干涸了,鹊邪化作小鹊围绕在他身边,不知不觉,他睡去了。
清晨下山时他看见了一只白猫,小白猫亲昵的在陆毅腿上蹭蹭,他抱起小猫,只觉得很像。
“就叫你卿良口吧。”
——《彼方剑舞》陨厄灾世回安乐,背轻魂尘归彼方
彼方篇完,下一章续传篇。